贾赦不住正房,是因为庶出吗?

黛玉初进荣国府,拜见两位舅舅。这细心敏感的女孩子已经看出:贾赦的“房屋院宇,必是从荣府中花园隔断过来的”,而贾政的住所“四通八达,轩昂壮丽”,显然“这方是正内室”。于是有红迷提出怀疑:长子贾赦住花园隔断,次子贾政反而住正房,这背后有什么秘密?

有人怀疑贾赦并非贾母所生,是庶子,所以受到歧视;有人考据历史,从曹雪芹家找某人事件,说贾赦提过继的;还有人考据得更细,给贾府重排了家谱:贾母是无子的寡妇,过继了侄子贾政,所以贾政住在正室,而另一个侄子贾赦没被过继,所以住在花园隔断的偏房。

文学作品是虚构的艺术。虽然不免有作者生活的真实反映,但进入作品就有了独立性。曹雪芹的父亲或祖父或什么亲戚是过继的,没必要一定反映在作品里;就算是反映在作品里,也可以大大方方写过继,没必要半掩半露,不说贾赦是侄子,却用“花园隔断”和“正内室”来暗示。

之所以写长子住隔断、次子住正室这样不合情理的情节,是因为,这个情节并没有什么不合情理的。

宗法社会,讲究长子长孙没错,嫡庶分明也有道理。但是在家庭内部的日常生活,并不是每一件事都要跟长次、嫡庶联系在一起的。毕竟是人们的日常生活,不是宫斗剧的戏剧冲突对不对?

宁、荣是两个府,在三代之前的兄弟早就分了家。在荣国府中,并没有正式分过家。如果正式分了家,王熙凤作为贾赦的长房唯一的媳妇,断没有到二房去管事的道理。只有没分家,王熙凤才可以作为第三位,去协助第二代的当家人去管家:管的是整个荣国府,而不是贾政一房。

既然没有分家,谁住哪个院子,都是内部事务,没那么分明。以第三代为例:贾政的嫡子宝玉、嫡孙贾兰,都住在大观园里。大观园的另一个名字是什么?元春亲命换上的“省亲别墅”。也就是说,宝玉和贾兰住的是别墅。

那么,庶子贾环住的是哪里?他是跟着赵姨娘住的。记得贾环在宝钗那里赌钱耍赖、回来被赵姨娘骂吗?“可巧凤姐在窗外过,都听在耳内”。如果赵姨娘单独住一个院子,凤姐肯定不会路过她窗下;而贾政有时(常常)住在赵姨娘屋里,也不可能给她安排在路边的几间房,路过就能听到说话的。

周、赵两位姨娘住处,应该王夫人院子的偏房、后院之类。所以王夫人找衣裳,她们在旁边服侍;贾母到王夫人屋里歇脚吃饭,也是她们“同众婆子丫头们忙着打帘子,立靠背,铺褥子”;赵姨娘不想来,还是请了病假的。

贾环跟着赵姨娘住,赵姨娘住在王夫人院子里,王夫人跟贾政住的是荣国府的“正内室”。于是贾环也是住在正内室。宝玉、贾兰住别墅,贾环住正内室,难道是嫡庶弄反了吗?

大观园是为省亲而新建的。在贾赦贾政少年时,荣国府规模还没有现在这么大。按道理,兄弟二人都是跟着寡妇母亲住正房。到贾赦娶亲的时候,虽然是长子,也不可能要求母亲腾房子。住在一起,有年纪相仿的贾政,还有婚前收房的屋里人,未免不便。于是贾赦另选房舍,在花园隔断作为自己的新房。

到贾政娶王夫人的时候,正内室中已经没有兄弟,于是婚房就近而设,王夫人在此定居下来。后来贾珠、贾琏相继出生,贾母也年纪渐长,才搬离正内室,另选清静的养老之所,就如果宫廷内太后移居慈宁宫一样。奠定了目前荣国府居住的分配格局。

再后来贾赦的原配去世,续娶邢夫人,并没有改变住宅格局。这与嫡庶、长幼,以及曹雪芹的家世,都没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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