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每一个生命,本身皆弥足珍贵。但惟有同时反思受害者被虚掷的潜能,我们才能充分计算出战争的代价。☄如果我们最终不能在为时已晚前,起来抵制战争的煽动者和制造者,那么死去天才的数字还会增加多少倍呢?(注:本文写于2014年11月11日,本篇为翻译改进版)
被虚掷的生命和被扼杀的天才
❦文 /丹·桑切斯
Dan Sanchez
时值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百周年之际,理查德·莫里森不久前在《泰晤士报》上谈到,“音乐家在这场世界大战的屠杀当中陷入沉寂”。莫里森探讨了战争“对音乐世界灾难性的影响”,以及如何“在音乐作品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部分是因为,几乎整整一代杰出的年轻作曲家痛失生命,还有部分原因在于,那些幸存者就此永远转变。”莫里森以一段辛酸的提示作为结语:
“就这一代人来说,许多人极其悲惨不幸。人们心中疑惑不定,这么多最聪明又最具才华的人,倘若没被人类自身夺走了生命,他们本会呈现给世人怎样的杰作?”
一战战壕中的累累尸骨
这份惋惜之情,可以一直延伸到音乐领域以外,涉及到人类社会所有领域的努力。每一个生命,本身皆弥足珍贵。但惟有同时反思受害者被虚掷的潜能,我们才能充分计算出战争的代价。
当然,我们永远不可能确切地知道,一场战争究竟会让文明丧失了什么,但作为一种思维方式,不妨掂量一下,那些我们差一点儿就失去的宝贵东西。
例如,一战让我们付出的代价,最有可能是最伟大的经济学家和最伟大的古典自由主义者之一路德维希·冯·米塞斯的绝大部分贡献。吉多·许尔斯曼在他精彩的《米塞斯大传》中,描写了米塞斯身为奥匈帝国北部前线的炮兵长官,性命如何危在旦夕。
身着军服的米塞斯
“炮兵不仅是打击敌军的主要力量,而且也是受敌军打击的主要目标之一。米塞斯的炮兵部队经常处于火力攻击下,不得不屡屡变换阵地。滂沱大雨阻滞了部队的行动,证实帝国皇家军队的制服并不防水。”
正如我在关于米塞斯的传记文章中所写,这是命悬一线的惊险时刻:
“一名史上最伟大的天才,距其人生湮灭于起步阶段,只差一个气浪滚滚的爆炸。
这会是多么惊人的悲剧!米塞斯尚未写下1920年论文《社会主义的经济计算》,其中包含空前有力的反中央计划经济论证。试想一下,作为中央计划完美化身的战争,扼杀了中央计划最严厉批评者的思想。”
他还没有来得及深入阐述健全经济学真正的行动学逻辑基础(这项工作要等到20世纪30年代才算完成);或在这个基础上,把经济科学的整体大厦重建成一门严格、系统和完整的市场科学(这项工作要等到20世纪40年代才算完成)。不妨想象一下,假如缺少了他的这些发现,那么后世的奥派经济学家,就不得不在漆黑一片中摸索。没有《社会主义:经济和社会学的分析》,一本永远改变弗里德里希·哈耶克(他本人也可能死于一战)人生和事业的作品;也没有《人的行动》,一本永远改变穆瑞·罗斯巴德人生和事业的作品。
米塞斯本人几乎在一场悲剧中,成为“国家灾难性资源错配”这个(他费心阐明之)现象的典型。维也纳中央计划者自负聪明地做出决定:阐述了奥派商业周期理论且即将发现社会主义经济计算问题的这副头脑,如果有什么最佳用途,那就是计算如何有效炮轰俄罗斯人,而后来写下了《人的行动》的这只执笔之手,本应该在喀尔巴阡山脉某地冻僵直至坏死。
在同一场战争的另一方,也像这样,另一起资源错配的悲剧,近乎上演于后来创作了受人喜爱之史诗巨著《指环王》的托尔金身上。中土世界的传说,此时尚处在托尔金想象力的萌芽状态。这个当时尚未写成,后来塑造出全新文学体裁,带给数百万读者和电影观众无限乐趣的故事世界,竟差点就在索姆河大会战中化做灰烬、就此湮没。
由约翰·加思提供的资料来源:伯明翰爱德华六世国王学校校长。加思的说明:“1907年4月4日,伯明翰,人群中有一张面孔:托尔金,中间一行左起第四位,与爱德华国王学校军训新生一同站立接受检阅。”
幸运的是,米塞斯和托尔金在恐怖的战争中幸存下来。可那些没有活下来的人呢?有多少米塞斯和托尔金埋没其中?有多少天才在萌芽阶段惨遭扼杀?
再一次,我们永远不可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我们可以通过回顾这些伟人圈子内的战亡率,得出一个更为清晰的概念。
许尔斯曼颇为伤感地描写了米塞斯战前在维也纳大学带来的智力涟渏及其悲剧结局。
“同时拜庞巴维克、维塞尔、菲里波维和米塞斯为师的岁月是多么光辉!但这些日子已屈指可数。这个群星闪耀的奥地利师资群体,只延续了三个学期。1914年8月,庞巴维克逝世,米塞斯被派往前线。他最好的学生战死。”
战前有一个名为茶饮俱乐部及巴罗人社(TCBS)的密友文学社,托尔金作为成员之一,浸于文友四人之间相互砥砺的深情厚谊中。正如加思今年早些时候在《每日野兽新闻周刊》中所写:
“他们曾梦想创作出让世界更美好的艺术,对托尔金来说,在那一年十二月的巴罗人社聚会后,‘各种郁积之事,豁然化为心声奔流'——这寓示着中土世界的开端。”
然而,这个文学社的梦想和生命,被大战梦魇吞噬得几乎不剩一点渣滓。1916年7月15日,文学社成员杰弗里·史密斯写信给托尔金,告知另一位成员罗伯·吉尔松死亡的噩耗:
我亲爱的约翰·罗纳德,
我今早在战报上看到罗伯战死。虽然我平安无事,但这又何足挂齿?请你、克里斯托弗,与我继续相濡以沫。这个糟透的讯息,令我感到既十分疲倦又极端沮丧。一人在绝望中领悟巴罗人社的真谛。
我亲爱的约翰·罗纳德,我们将何去何从?
你的挚友
杰弗里·史密斯
5个月后,史密斯也在战场上丧生。在执行他的送命任务前,史密斯写给托尔金最后一封令人彻底心碎的书信:
再过几分钟,我就要出发去执行任务。今夜如逢不测,对于我的安慰莫过于,仍有一位伟大文学社成员留存世间,将我乃至我等共同的梦想传诸世人。我信心坚定,茶社不会因为某个成员之死而凋零。虽然死亡会将我们拆成受人厌憎、孤独无助的个体,但它决不能毁掉这坚不可摧的四人组!今晚离开前,我要告诉罗伯这个体会。请你也把它转达给克里斯托弗。愿上帝佑你,亲爱的约翰·罗纳德,我若命中注定,不复存于人世,愿你今后能够代我诉说我无缘诉说的梦想。
你的挚友
杰弗里·史密斯
对我们来说,幸运的是,约翰·罗纳德最终能向世人倾诉这些梦想。但杰弗里无缘表达的究竟是什么呢?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然而,肯定会是精彩绝伦及深刻隽永之作,鉴于他信中折射出的灵魂是如此伟大,还有他对托尔金的激励是如此惊人。那么,米塞斯“最好的学生”,无缘就市场和人类社会所要表述的,又会是什么呢?
也许还是托尔金本人说的最好,他写道:
“战争之为彻底愚蠢的浪费,不仅是物质上的,而且是道德上的和精神上的,对于那些不得不忍受它的人来说,都是如此地令人震惊错愕。”
巴罗人社(TCBS)四杰,从左至右分别是克里斯托弗·怀斯曼、杰弗里·巴赫·史密斯、罗伯·吉尔松、约翰·罗纳德·瑞尔·托尔金
把电影《死亡诗社》中罗宾·威廉姆斯所扮演的约翰·基廷说的话重述一遍:
“他们跟你们没有什么不同,不是吗?他们相信,他们注定要成就伟大的事业,就像你们许多人一样。他们的眼睛充满了希望,就像你们一样。因为,你们看到,先生们,这些年青人已成为花下之尘。但如果你们仔细倾听,便能听见这些亡魂留给你们的喃喃低语。努力靠前,附耳倾听:‘阻止战争,孩子们’。”
如今,一个世纪以后,借两次世界大战崛起的、华盛顿操纵下的西方霸权,被同样一种帝国的傲慢所困扰,被同样一种“集体安全”所缠身。正是这些祸根,造就了几乎吞噬米塞斯和托尔金生命,且真的吞噬了米塞斯最好学生和托尔金最好朋友生命的冲突。巴拉克·奥巴马总统,其当选得益于让我们摆脱战争的承诺(与伍德罗·威尔逊靠“他让我们置身战争之外”的口号获得连任,却把我们拉进第一次世界大战一模一样),不仅再度重启了伊拉克战争,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让我们卷入了与核大国俄罗斯的代理战争。
就在昨天,作为华盛顿代理人的乌克兰军政府中一名成员面色阴沉地主张,另一场“大战已经抵近我们的家门”,“成千上万人”会在这场大战中死亡。而引导着奥巴马外交政策的新保守主义者(如引入整个乱局的维多利亚·努兰)、“人道”干预主义者(如苏珊·赖斯)和“蠢货”(如约翰·克里),似乎都在尽一切可能,实现这个不可思议的结果。新闻媒体当中的战争鼓吹者不禁欢呼雀跃。
有多少未竟的天才,躺在在顿涅茨克或加沙、阿勒颇那样被美国供应的武器所夷平城市的断壁残垣之下?有多少未来的舞蹈家、医生和梦想家,永远与梦想无缘?如果我们最终不能在为时已晚(当全球冲突再次像百年前那样完全失控)前,起来抵制战争的煽动者和制造者,那么这个数字还会增加多少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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