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东华

在中国，长势最美的芦苇是在《诗经》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这是一篇关乎少年情怀的芦苇，在水一方，诗意地栖息。

但是在中国，给人最温暖的芦花，是在鱼台。

闵子年少时候，他家附近就是一条宽阔的大河，名字叫菏河，菏河沿岸，长满了郁郁苍苍的芦苇，隔河相望，是当时的武台村，一个繁荣的城镇。鲁隐公曾来此观鱼，是一处风景名胜之地。

闵子小时候，会经常跟着父亲从现在的大闵村到武台去赶集，不远的距离，往来比较方便，一路欢畅跳跃，闵子的童年无忧无虑。

后来，闵子的生母因病去世了，父亲是个四处奔波的商人，为了照顾好年幼的闵子，父亲娶了继母，又先后有了两个弟弟，像许多还算殷实的家庭一样，这个家让邻居们看上去其乐融融。

闵子一定也爱着大河沿岸的这些芦苇，《诗经》里的蒹葭，在少年闵子的生活里青翠着、挺拔着。至纯至善的少年如春夏季节拔节的苇笋一样，该是快乐生长的时候。但继母在生活里经常会虐待他，父亲远行，便让他做最重的活，穿最破的衣，吃最差的饭。虽是继母，但作为家中的长子，闵子对这些都无言地承受着，他时常会思念生母，默念生母的家教，懂得尊老爱幼，听从继母，爱护弟弟。

冬天到了，那个初冬被白茫茫的大雪覆盖着。百鸟飞尽，虫蛙们也冬眠了，雪莹上的芦花随风飘摇，如少年闵子寒凉的身体。家里人都置办了棉衣，两个弟弟也穿得暖暖和和的，只有闵子像一棵被遗忘的孤独的芦苇，还是那么单薄、瘦弱，在料峭的寒风里瑟瑟发抖。

终于等到经商的父亲归来。全家欢聚，继母也及时地为闵子赶制了一件厚厚的新棉衣，在父亲归来前穿在身上。这该是一个多么温暖的冬天啊，瑞雪覆盖着大地，新年的气息也浓了，父亲要带着他的孩子们去当时的武棠邑，那里是一个热闹的去处。

父亲让闵子赶着车。但父亲发现，这个曾经听话又顺从的孩子，怎么变得如此孱弱了呢，行动也迟缓，畏缩着身体，甚至连手中赶车的鞭子都拿不住，几次丢在地上。慈祥的父亲终于暴怒了，他拣起丢在雪地上的鞭子，重重地抽打这个看着懒惰不争的儿子，一下，一下，又一下……而闵子仍无言辩解。

那一年的芦花终于在这时刻纷纷扬扬的开了，开在菏河两岸广阔的田野里，开在父亲凌厉的鞭子下，那些轻盈的芦花从少年的棉衣里开出来，四处飞散，看着似苍茫大地上的一团暖色。可看到这些芦花的父亲，眼泪夺眶而出。他急忙再看其他两个儿子，虽然比闵子的芦衣薄一些，但穿的都是崭新的棉衣。

接下来事情的经过好多人都知道了。为挽留住被父亲执意休掉的继母，闵子苦苦哀求着：“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用今天的白话说：“有继母在，只有我一个人受寒，如果没有了继母，我们兄弟三人不都要穿这样芦花的衣服吗？”

当时，他的事迹在天下传播，感动了孔子，不禁仰天而感叹：“孝哉，闵子骞！”闵子骞即是后来做了孔子的学生。

这段故事，是为中国的《二十四孝》之一，典籍里叫《芦衣顺母》，在家乡的戏文和口传里叫“鞭打芦花”。

从《诗经》里走来，在2500年前的那个寒冬里开花，菏河两岸的这些芦苇，不仅美，那个冬天，他温暖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