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林语堂
读书是文明生活中人所共认的一种乐趣,极为无福享受此种乐趣的人所羡慕。
我们如把一生爱读书的人和一生不知读书的人比较一下,便能了解这一点。
凡是没有读书癖好的人,就时间而言,和空间简直是等于幽囚在周遭的环境里边。
他的一生完全落于日常例行公事的囿禁中。他只有和少数几个朋友或熟人接触谈天的机会,他只能看见眼前的景物,他没有逃出这所牢狱的法子。
但在他拿起一本书时,他已立刻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如若所拿的又是一部好书,则他便已得到了一个和一位最善谈者接触的机会。
这位善谈者引领他走进另外一个国界,或另外一个时代,或向他倾吐自己胸中的不平,或和他讨论一个他从来不知道的生活问题。
一本古书使读者在心灵上和长眠已久的古人如相面对,当他读下去时,他便会想象到这位古作家是怎样的形态和怎样的一种人,孟子和大史学家司马迁都表示这个意见。
一个人在每天二十四小时中,能有两小时的工夫撇开一切俗世烦扰,而走到另一个世界去游览一番,这种幸福自然是被无形牢狱所拘囚的人们所极羡慕的。
这种环境的变更,在心理的效果上,其实等于出门旅行。
但读书的益处还不只这一些。读者常会被携带到一个思考和熟虑的世界里边去。
即使是一篇描写实事的文章,但躬亲其事和从书中读到事情的经过,其间也有很大的不同点。
因为这种实事一经描写到书中之后便成为一幅景物,而读者便成为一个脱身是非,真正的旁观者了。
所以真正有益的读书,便是能引领我们进到这个沉思境界的读书,而不是单单去知道一些事实经过的读书。
人们往往耗费许多时间去读新闻纸,我以为这不能算是读书。因为一般的新闻纸读者,他们的目的不过是要从而得知一些毫无回味价值的事实经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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