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元昊和党项源流史

(党项人发式/来自网络)

2008年初,考古人员在内蒙古鄂尔多斯乌审旗纳林河乡排子湾村,发现了一处西夏皇族的墓地群,时间跨度从五代直至北宋初年。

出土文物中有几方十分珍贵的墓志,墓志铭则用大段文字记述了西夏王朝(1038年—1227年)皇室家族的起源,并明确表示其家族为“本乡客之大族,后魏之莘系焉”,大意是:(党项皇族)系客居此地的大族,是北魏人的后代。

我们知道,“安史之乱”(755年—763年)以后,唐朝由盛而衰,虽仍保持着大一统的局面,但节度使尾大不掉,已成诸侯割据态势,边陲各少数族群则趁机崛起。

党项人就是其中之一,他们在十一世纪建立了西夏王朝,曾先后与辽、北宋、金以及南宋、金、西辽、蒙古等形成鼎立对峙之势。

西夏政权统治阶级主体是以继迁、德明、元昊祖孙三代为代表的皇族,其自称本姓拓跋,唐代以军功被赐姓“李”,北宋时被赐姓“赵”,元昊建元称帝后改姓“嵬名”。

通常,人们一般将西夏建立者、毅宗元昊称为“李元昊”,将其皇族称为“李氏”。

党项人的源流和组成其实是比较复杂的,这恰恰反映出我国古代多民族融合的鲜明特点。那么,西夏皇族的族源究竟来自哪里?

一般认为,党项人总体出自党项羌,系羌人的一种。

(西夏与辽朝、北宋鼎立/来自网络)

羌人是中华大地一个古老的民系,种落繁多,但曾长期高度分散、各自为战,并未形成像汉人那样具有强烈共同心理和文化的民族共同体。

有趣的是:作为一部分羌人统治者的西夏皇族,则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是鲜卑拓跋氏,鲜卑人是北狄系统中东胡的后裔,源出大兴安岭北段,因而西夏皇族与其所统领的党项羌人并非同源。

早在西夏立国(1038年)之前200年的中晚唐时期,就有一则很重要的信息见诸于史籍:“(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改为元氏,……(唐玄宗)开元(年间)后,大将军西平公静边州都督拓跋守寂亦东北蕃也,(拓跋守寂之)孙(拓跋)乾晖银州刺史,侄(拓跋)澄岘(音“xian”)今任银州刺史”(见《元和姓纂》卷十“拓跋”条)。前述提及的东北蕃,就是鲜卑。

(西夏、南宋、西辽、金朝对峙/来自网络)

元昊在上书北宋朝廷时,也讲说:“臣祖宗本出帝胄,当东晋之末运,创后魏(指拓跋部创建的北魏,言后者,系区别三国时期的曹魏也)之初基”。

在这段文字中,关键词是“帝胄”和“东晋之末”,也就是指向鲜卑拓跋部所建立的北魏王朝。

在《辽史·西夏外纪》中也有记载:“西夏,本魏拓跋氏后,其地则赫连国(指赫连勃勃所建立的“五胡十六国”之“大夏国”)也”。

西晋末年,匈奴、鲜卑、羯、氐、羌五胡入中原后,在少数族群中文化最为发达、最具有强烈政治意识的鲜卑人,除了在中原先后建立多个割据政权以外,还有为数不少的鲜卑人从东北迁徙到西部,成为当地各种羌人部落的领导阶层,并随之生成了一些新的部落联盟,诸如慕容部与烧当羌人结合,形成了曾称霸一时的吐谷浑人;秃发部与发羌人结合,形成了与唐朝争雄的吐蕃人;拓跋部与党项羌人结合,形成了党项人。

其中,除了秃发氏与发羌人结合后不再有鲜卑特征外,在吐谷浑和党项中,作为领袖阶层的鲜卑人或多或少地保留一些鲜卑色彩,如吐谷浑族名的来源就是根据早期鲜卑籍首领慕容吐谷浑的名字,且该名得到了吐谷浑人内外的高度认可,并屡屡见于史册。

党项人的族名虽然来自土著羌人部落的名称,与鲜卑人并无关联,但作为其世袭权贵家族的李氏(拓跋氏),则显然保留着鲜明的鲜卑人记忆。

早年,党项人中共有八个氏族为著,拓跋氏是其中之一。

而在乱世中,能够成功且有谋略地将互不统属的党项人团结起来,直至最后建立边疆民族政权,则非具有高度政治头脑的鲜卑系拓跋氏不可。

因此,我们可以得到如下的基本推断——李氏(拓跋氏)与其领率的党项人之间,是“和而不同”的关系;不同于其他民族间的互相融合,到达党项羌部落联盟中间的鲜卑拓跋氏,一定在人数上是处于劣势的(慕容部在来到烧当羌人中间时,其人数即使没有优势,也一定为数不少,因此,后来的族群名称都被带有强烈的鲜卑人印迹)。

鲜卑人,至少是参与党项人组成的这部分拓跋鲜卑人,在人种、语言、生产生活方式上,与土著的党项羌人没有太大不同(中国古代的族群融合,主要是基于文化同一),这也就从另一个角度说明:尽管鲜卑属于我国古代东胡系统的一支,与属于西戎的羌系地隔上千公里,但是都是炎黄子孙,文化相近,血脉相通。

在西夏正式建国之前,李氏(拓跋氏)在传承上,就已经明显表现出其“先进性”特点,即一般都是汉式或封建社会的“父亡子继”模式(当然,少数是因为篡权或子幼,而由兄弟“接班”),这一点也是鲜卑人祖先较早便具有的政治文化基因遗传使然,完全不同于尚处在奴隶制社会的一般羌人“兄终弟及”的特征。

李氏(拓跋氏)的鲜卑特征,还有一个非常有趣的例子:李继捧嗣位后,上表宋廷表示感谢,太宗特命赏赐他上好的茶叶百余斤和上好的酒酿十石。受宠若惊的李继捧,连忙准备了最高层次的礼物——白鹮回敬太宗。

(西夏末期与南宋、金朝、蒙古鼎立/来自网络)

白鹮,又叫“海东青”,主要生活在北亚地区,是东胡系统民族的珍爱之物,是鲜卑、女真等生活在大兴安岭、小兴安岭等地区渔猎民族的好帮手,在当时党项人生活的地区也有少量分布,但并不多见,在羌人眼里,也就是一般的大鸟而已。

然而,将白鹮作为至高无上的礼物呈送皇帝,显然表达了李氏(拓跋氏)的激动之情与民族记忆。

北宋和李氏(拓跋氏),对后者非羌人也有着共同的认知——突出表现在都把作为统治者的历史(拓跋氏),同其治下的“羌人”、“羌户”、“羌部”对立起来。

如北宋太宗赵光义在接见李继捧时,“谓继捧曰:‘汝在夏州用何道制诸部?’(李继捧)对曰:‘羌人挚悍,但羁縻而已,非能制也’”。

十分显然,如果李氏(拓跋氏)与羌是同一族源,就不会产生这种思想认识和说法。

由此可见,后来建立西夏王朝者,其统治阶级家族是跋山涉水、来自中国大东北的鲜卑人后裔,而其所统领的党项人,则是包含了诸类羌人、汉人、吐谷浑人、吐蕃人、回鹘人、阻卜人等众多族群的民族融合共同体。

(拙作之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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