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历史中的人物,如慈禧太后、同治皇帝、光绪皇帝、末代皇帝溥仪、隆裕太后等,人们耳熟能详、津津乐道。在这些风云人物的背后,人们忽略了一个重要人物:差点成为皇帝的大阿哥溥儁(音jùn)。
溥儁的父亲是端郡王载漪,母亲是慈禧太后弟弟桂祥的女儿。自小锦衣玉食的溥儁,是一个典型的八旗纨绔子弟,“不知稼穑之艰难,不闻小人之劳,惟耽乐之从。”他从小就提笼架鸟、打架闹事,唯独不爱读书。
《宫女谈往录》中这样形容溥儁:“提起他来,咳,真没法说他,说他傻吧,不,他绝顶明,学谭鑫培、汪大头,一张口,学谁像谁,打武场面,腕子一甩,把单皮打得又爆又脆。对精巧的玩具,能拆能卸能装,手艺十分精巧。说他机灵吧,不,人情上的事他一点儿不通。在宫里,一不如意,就会对着天长嚎,谁哄也不听。这根本就是一个被惯坏了的顽童。
可是,1898年,这个顽童竟然被慈禧太后推到政治舞台上来了。那时候“戊戌变法”仅搞了100天,就被慈禧太后扼杀了,光绪皇帝囚禁。“国不可一日无君”,慈禧太后有心废掉光绪帝,便产生了另立皇帝的想法。
选择谁呢?慈禧太后经过反复考虑,决定选择13岁的溥儁。1899年,溥儁进入皇宫,入继同治帝为嗣,赏头品顶戴,号“大阿哥”(皇太子)。慈禧太后指令礼部尚书崇绮和大学士徐桐在弘德殿教导溥儁读书,为继承光绪皇帝大业做最后的准备。登基大典的时间都定好了,是1900年。年号也取好了,为“保庆”。
插个小曲:溥儁是个浪荡公子,入皇宫后行为荒诞不羁。他时常与太监私出野游,甚至在宫中拔取皇后簪珥戏乐,还与宫女胡来。有一个宫女犯了错要受到公开鞭笞,她俯伏在鹅卵石地上,左右各站一个手持竹鞭的太监。刚要开始施刑,就发现这个宫女穿的是“大阿哥”的内裤。这件事很快地传遍了整个皇宫。
话说慈禧太后废掉光绪皇帝的想法,遭到了各国列强的反对。《国闻备乘》记载,英国公使告诉李鸿章:“邻国固无干与之权,然遇有交涉,我英认定光绪二字,他非所知。”意思是说,他们只与光绪皇帝打交道。
别人反对,慈禧太后完全可以不予理会。可这各国列强也反对了,慈禧太后就不得不认真对待。在国内外一片反对声中,慈禧太后被迫暂停了废除光绪帝的计划。大阿哥溥儁的登基大典,也搁置下来。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大事情了。先是义和团事起,继而是八国联军进京,随后慈禧太后带着光绪皇帝西逃。载漪、溥儁父子随驾从行。
由于此前载漪支持利用义和团对付各国列强,被列入八国联军的祸首名单上。慈禧太后夺其爵位,发配新疆。慈禧太后在从西安回北京路上,以“载漪纵义和拳,获罪祖宗,其子溥儁不宜膺储位”为由,废除了溥儁的“大阿哥”称号。
随后,载漪父子逃到了蒙古,住到了内蒙古阿拉善旗罗王府妻舅家。溥儁到了罗王府后,罗王非常高兴,大摆筵宴,为他洗尘。席间,溥儁见到了罗王的女儿,人长得十分漂亮,穿着也与北京王府的格格完全一样,顿生好感。载漪知道后,便托来罗王府作客的甘军统领董福祥向罗王夫妇提亲。罗王的福晋与女儿因见大阿哥相貌平常,都不十分满意,但罗王与载漪一向感情很好,便一口应承了下来,并很快给他们完了婚。
溥儁完婚后,载漪很想让他在罗王府常住,但大阿哥不习惯草原的苍凉寂寞,又考虑回惇亲王府可分得相当一部分祖产,日子会过得很安逸,便不顾端王、罗王的一再劝阻,决意携妻回京。载漪、罗王见他主意已定,不再勉强,临行前,便分别给了他一大笔钱,并派专人送其回京。
溥儁夫妇返京后,先住在三座桥的罗王府,受到隆重接待,几个月后,又搬回了惇亲王府。
辛亥革命后,溥仪退位,溥儁以自己曾为大阿哥的身份,当上了总统府参议,虽为挂名,但每月可领到500大洋的薪俸。
溥儁夫妇婚后感情并不好,因琐事经常吵架,溥儁常到后门桥附近的戏园、酒楼鬼混,后来又捧上了几个唱大鼓的女艺人,常常不惜一掷千金。他还订制了一辆相当漂亮的洋包车,每天吃完晚饭,便坐上车到前门外看戏、听大鼓。后来,又抽上了鸦片,甚至雇了一个绰号叫“小媳妇”的女人,专门伺候他抽大烟。
溥儁育有二子,长子毓兰峰生性愚钝,系先天弱智,二子虽然自幼聪慧,为他所万分疼爱,却因免疫机能低下,五岁时突患暴病死去。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给他以极大刺激,他守在亡儿身旁,不吃不喝,整整哭了三四天。
1921年,政局动荡,溥儁的总统府参议被取消,每月收入锐减。1924年,冯玉祥将溥仪赶出紫禁城,同时也把清室王公的土地以“缴价升课”方式“变旗地为民地”,也就是由佃农按较低地价分期偿付后,该地即属佃农所有,几年下来,各王府之地租来源便告断绝。这是溥儁遭致的第二个财务困境,从此,他坐吃山空,逐渐达至破产境地。
1927年,端郡王载漪在其后定居的宁夏去世,不久,他的长孙毓运交卸甘肃省景泰税务局局长职务,回北京看望母亲,见到四叔载瀛和大阿哥。载瀛因端王和毓运之父相继去世,便将分给端王一系的惇亲王府东跨院那部分房产交给了毓运,并正式办理了契税手续。毓运见大阿哥已穷困得不成样子,随即将房契交给了他。当时,大阿哥很激动,一定要留毓运在家吃饭。叔侄俩边吃边谈,毓运问他何以出宫,他只简单说,自端王被发配新疆后,李鸿章、奕劻等极力在西太后面前反对他为皇子,说“罪人之子怎能继承大统”?不久,西太后就下诏把他废黜了。当然,大阿哥可能至死也不明白,当他这枚“政治棋子”已丧失利用价值,甚至成了某种障碍时,被慈禧抛弃那只是早晚的事。
几个月后,大阿哥忽然来到毓运家,说是生活上很困难,想和他商量卖房产一事。毓运同意他的意见,把那部分房产卖了几千块大洋,绝大部分都给了他。谁知,大阿哥钱一到手不知节俭度日,依然大吃大喝吸鸦片,很快便又挥霍一空。
端王去世后,他的七侧福晋带着端王留下的十几箱古董来到北京,打算卖掉后置些产业安度晚年。她找到大阿哥商量办法,正值大阿哥穷极无路,便吵闹着要和她平分。七侧福晋见此非常不安,拿出其中一小部分给了大阿哥,其余的也没卖,便又带回了宁夏。
丧失经济来源的大阿哥无力谋生,后来只得讓妻子向罗王的儿子塔王求借。塔王塔旺布里贾拉当时正担任蒙藏院总裁,见大阿哥和妹妹生活窘困,立即派人按月送钱接济,后来还把夫妇俩接进塔王府居住。其后不久,塔王因病去世,大阿哥夫妇失去了最后的依靠。
塔王的侧福晋对大阿哥平时就看不上眼,对这位姑奶奶也不满意,暗中吩咐手下的人,对大阿哥夫妇不要以亲戚相待,还找了个借口,把他们搬到马号附近的几间小房子去住。大阿哥遭此冷遇,郁闷不舒,情绪沮丧,可又没有能力搬出府自谋生活,只能勉强赖在府里不走。
后来,1942年北平陷入日军之手后,在北平某报纸上曾经登出一篇《大阿哥近状访问记》,记述了原大阿哥溥儁的生活潦倒的情况:“大阿哥于回北京后,即住于瀛贝勒府中,尚有仆人六十。二十五岁时(1910年),大阿哥告假六月,回阿那善旗省亲,亦于是年结婚。民元返京,即住地安门外三座桥边夹道之塔王府现址矣。是时生活已渐见不裕……固定进项已丝毫皆无,更惨之命运遂迫目前,只有典当度日矣……大阿哥今年五十八岁,他的夫人小他一岁。膝前一子,任警界,收入颇甚鲜,儿媳一,孙子一。人口虽然不算繁多,可是说出来也许不会令人相信。他老人家的每日三餐,几乎每日都不能获得一饱了……在生活高压下,他日夕都为衣食问题所困,终于在去年四月间左目失明……九月,右眼又失明……现在,大阿哥已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人了。坐在那不知是龙床抑是凤床之上,大阿哥以枯槁极端的手臂扶住了床栏,用沉郁的语气,吐出了如下沉痛令人酸鼻的话来:‘现在我是一个房子地亩都没有的人了,寄居在亲戚家,可说是分文也没有收入,她(指其妻)每月从娘家拿回来的饽饽钱二十几块,也只好充作家用了。可是,这二十几块怎么够用?……我现在每日三餐的粗粮都不能够饱了的。咳!一转眼四十余年,宫中生活,俨如昨日事,也许是当年享受太过所致!语声哽涩,令闻之者有一段同情怜悯而且荒凉的感情充塞在意识里。”
所以大阿哥溥儁的晚年甚是凄惨,后来住到了马号里,郁积成疾,于1942年死在了塔王府。在嘉兴寺殡仪馆举行了简单的殡葬仪式后,他被埋葬在该寺后院的空地里。大阿哥傅儁就这样结束了他人生的悲、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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