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一

图二

图三

清代巴图鲁佩刀图

马涛

20世纪50年代，时任宁波地区专署专员（市人民委员会委员）的贾山先生主持整理宁波奉化溪口蒋氏故居（丰镐房）遗物时，发现了一件清代佩刀（含匣），据当事人介绍，该把佩刀为蒋介石私人物品，随即调拨文物部门保存，1991年3月作为正式藏品入藏博物馆，目前为宁波博物馆藏国家一级文物。

这把清代御刀，通长119.0厘米、刃长73.7厘米。刀身钢质，刃部锋利，刀銎为圆角方形盘。柄木质，较长，可双手持握，光素无纹饰，缠有藏青色绦带（部分缺失）。刀鞘亦为木质，覆黑色鲨鱼皮（或为年久原有颜色剥落后氧化变黑所致）。而柄头、刀銎、刀鞘上的琫和珌皆为铁鋄金工艺，镂雕以连珠纹和缠枝花卉纹等，中间对称部分似带犄角纹样的云纹。这与蒙古族传统图案纹样中的勾连犄角云纹饰十分相似，可能是牛角的简化，两侧对称又像是西式栅栏上剑形叶柱，可能是西洋鸢尾花的变形，颇有异域风情，精美而庄重（如图一、二）。配套木匣为楠木质地，匣盖有局部缺损，上半部自右及左刻有“□清康熙大帝亲征噶尔丹御用战刀；谨呈国民政府主席蒋钧鉴；蒙旗宣慰使土默特总管荣祥谨率所属叩献。”三列绿色楷书小字。下半部刻有“永靖龙荒”四个绿色竖排大字。匣内有明黄色锦缎作为内衬，保护御刀（如图三）。

御刀的配套木匣上“蒙旗宣慰使土默特总管荣祥谨率所属叩献”字样，清楚明白地表明了此前该把御刀归土默特总管荣祥所有。土默特是蒙古最重要的部族之一，主要活动于今呼和浩特至包头一带，而民国时期土默特总管公署驻地就在今呼和浩特城内。据《土默特志》记载：1946年7月初，以土默特总管荣祥为首的“抗日蒙旗庆祝还都代表团”将原藏于呼和浩特小召（崇福寺）内的一把康熙御用战刀携出，并敬献给蒋介石作为六十大寿的贺礼，以提请蒙旗自治。但也有其他记载说1946年7月初（8月初），荣祥一行在南京拜访了蒋介石，并献上了一把康熙御用宝剑和一面书有“山河再造”的锦旗。蒋介石极为高兴，面带笑容，亲自接受赠予，会见结束后，还特地设宴招待了代表团一行，并有七八位国民党高官作陪。或许是时代久远和未见过实物的缘故，当时很多媒体的报道误认刀为剑，并直接错将代表团称为“献剑代表团”，此次这把御刀的发表也是一次对历史档案的重新校勘。至于之后何时被蒋介石特意从南京官邸带回奉化溪口老家，则不可考，但御刀原出自呼和浩特小召（崇福寺），并深得蒋介石喜爱确是事实无疑。

呼和浩特小召（崇福寺）所藏包括战刀在内的康熙御赐之物的来源也有着诸多较为明确的著录。《绥远通志稿》记载：“崇福寺俗名小召，清康熙三十六年（1697）内齐托音呼图克图新建。是时适康熙西征凯旋，驻跸于此，遂以御用物留镇山门……御赐品颇多，顾今所保存者，计有黄蟒缎袍一领、玉带一条、黄缎靴一双。钢盔铠甲全副、雕鞍、宝刀、弓矢、櫜鞬悉俱。”而更加直接的证据是分别立于呼和浩特市席力图召和小召（即崇福寺，目前其原碑已移至内蒙古博物院）内用满、汉、蒙、藏四种文字撰写的《御制崇福寺碑》，碑文写到：

朕惟归化城为古丰州地，山环水互，夙称胜境。城南旧有佛刹，拖音茸而新之，奏请寺额，因赐名崇福寺。丙子冬，朕以征厄鲁特噶尔丹，师次归化城，于寺前驻跸。见其殿宇弘丽，法相壮严，命悬设宝幡，并以朕所御甲胄、弓矢、橐踺留置寺中。夫朕之亲事有事于塞外，非无故也。往者厄鲁特与喀尔喀交恶相攻，朕悯念生民涂炭，谴使谕解。而噶尔丹追击喀尔喀，竟入掠我乌朱穆秦。爰命和硕裕亲王声讨，大败贼于乌兰布通。时噶尔丹盟誓佛前，永不入犯，乃班师而还。后噶尔丹蔑弃誓言，复掠钠木查尔拖音于克鲁伦之地。丙子春，朕亲总六师由中路进剿。至克鲁伦河，贼众望见军容，宵遁。适朕所期。会西路官兵遇于昭木多，大败之，俘斩无算。丹木把、哈什哈等率众来归，噶尔丹跳身走。是冬，朕复驻师鄂尔多斯，剿抚并用。厄鲁特人众络绎归命，而噶尔丹仍未向顺。丁丑，率师驻狼居胥山麓，官兵分道进。噶尔丹计穷自毙，子女就获，余党悉平。方今中外恬熙，边境生灵咸得宴然安堵。托音请建碑垂永久。因书此勒石，俾后之览者知朕不惮寒暑，三临绝塞，为民除残之意时……

其内容就明确说道：丙子冬（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康熙皇帝亲征噶尔丹，大胜而归，途径归化城（今呼和浩特）崇福寺，受著名蒙古藏传佛教领袖内齐托音呼图克图二世所请，亲赐寺名和御用之物。又据蒙文《内齐托因咬世传》记载，在平定噶尔丹的战役中，康熙帝与托因二世“商谈政务”，“日间亦带在身边”，亲密无间。在凯旋时在小召住了三日，向小召奉献了大批饰物和供品，甚至将自己穿戴过的盔甲战袍，以及全套撒袋和弓箭、宝刀也留在小召。因此，过去200多年间的每年正月十五日在小召内展览这些物品，供人参观。呼和浩特本地人称这一天为“小召晾甲日”。

由此我们可以得知，这把御刀确实和木匣文字记录的一样，为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康熙皇帝亲征噶尔丹凯旋途径归化崇福寺时，御赐给内齐托音呼图克图二世众多物品中的一件，并在寺中静静度过了250个春秋后（博物馆原始藏品档案记载：抗战时期，日军占领归化城，包括这把御刀在内的大批珍贵文物曾被掠夺，并拿到日本展览。但未查到任何直接记载，故而存疑），成为了蒋介石的私人藏品。新中国成立后，它不再是达官显宦用以彰显权势的玩物，回到了博物馆中，回到了普通公众的身边。

（作者为南京大学考古文物系博士研究生、宁波博物馆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