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年前的大汉精英 在流放之地开启大航海时代

清宫影视剧中“流放宁古塔”的圣旨,总会伴随着声嘶力竭的痛哭和无尽蔓延的绝望。“宁古塔”(今黑龙江地区),这样一个山高路远、天寒地冻的所在,似乎成为了那时人们心中的魔咒。要知道被流放者不是在这里饥寒交迫而死,就是根本挨不到目的地,便已命丧黄泉。中国古时的笞、杖、徒、流、死五刑中,流放仅次于死刑。可见其对流放者的心理、身体、生命,带来多么严重的伤害。

精英的流放:也许并没有那么惨

自古以来,中原王朝的流放无外乎三个方向——东北、西北、西南。东北苦寒之地、西北充军之地、西南的烟瘴之地,听上去都不怎么美妙。更何况,还有执政者精心布局之下的规定:原籍北方的要流放到南方,而原籍南方的则要流放到北方。着实令人难以接受这样的命运安排。明明就想让流放者死掉的,却不好意思直说。只得委婉的表达一下“非死不可”的心愿。看来,流放者能否走到目的地,就要听天由命了。

但流放的生活并不是注定的悲剧。若是来自北方的政治犯,其被流放到西南的可能性极大。宋代大文豪苏轼不就被流放到“天涯海角”的海南岛了吗?遥想苏子曾坐在海边的礁石之上,一袭白衣,束发凌乱,迎着海风,抚着琴,旁边还摆着一碗DIY的东坡肉。一个“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文艺老青年,在这一刻完整的拥抱了诗和远方。不过是风餐露宿了一些,缺钱少粮了一点罢了。也许你会觉得这样的流放只是个意外。但你可知西汉末世的那些高门士族流放西南的生活,比起苏子来更为惬意?而他们的流放之地便是大汉的西南边陲合浦郡,如今的度假胜地广西北海。

西汉成帝沉迷于后宫生活,与宠妃赵飞燕、赵合德姐妹二人,谱写了一段被后世之人引以为风流的佳话。却将朝堂之上的军政大事全都交予舅舅大将军王凤一人处理。时任京兆尹(帝都市长)的王章性情耿直,实在看不惯王凤的只手遮天,便向皇帝上书进谏。正如你料想的那样,这般作死的节奏,令王章一命呜呼。更让王章的家族陷入被流放西南的窘境。待到王凤的侄子王莽登上历史舞台,更多反对王莽的有识之士也被流放到了这里。这些政治犯及其亲属,跋山涉水来到这蛇蚁为伴、草木丛生的烟瘴之地,定居在自己亲手用木头和茅草搭建的高脚屋之中。

不见“庙堂之高”,只有“江湖之远”的大汉精英们,不必再“忧其君”,只需要“忧其民”了。带领这里的人们奔向共同富裕的康庄大道,成为了他们眼下的目标。他们的到来,令合浦终将成为了一个繁荣富庶的地方。要知道,合浦自西周时代便是珍珠的重要产地。这里年年需要向朝廷进贡最为上乘的珍珠。向中原腹地输送奇珍异宝,正是合浦存在的意义。被排挤到帝国政治核心之外的社会精英们,其商业头脑自然也灵光得很。以珠而兴的合浦,以中原的物产为交换,在大汉精英们的带领下开启了对外贸易的大航海时代。

汉代第一港:海上丝绸之路的开辟

大汉的商船从合浦出发,沿着中南半岛的海岸线行进。穿过印度尼西亚和孟加拉湾,经由印度和斯里兰卡,来到西亚转陆路至欧洲,或是直通埃及、索马里与肯尼亚。世人皆言大宋的泉州港舳舻千里,殊不知大汉的合浦港才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发端。大汉商船载着中原的物产漂洋过海,再带着海外的奇珍异宝回到中原。这些被流放的大汉精英们,不仅成为了海上丝绸之路的领航者,更让他们在政治理想破灭后,在这片原本陌生的流放之地开始了新的生活。

大汉的合浦郡已化作如今的合浦县。两千年来,省、市、县的三级跨越,令这座小县城多了几许安适,少了几份嘈杂。即便是早已不见当年的辉煌,但海上丝绸之路的痕迹在合浦始终是抹不掉的。就连习大大都曾亲临县城里的合浦汉代文化博物馆参观考察,提出要“写好新世纪海上丝路新篇章”。也许你从未想到,象征着生命之初的莲花花苞,早在西汉便沿着海上丝路从印度来到中土。东汉时期佛教传入中原,并非只是陆上丝路仅凭一己之力的杰作。

商业贸易无非就是卖东西,把东边的买卖到西边去。大汉的商船载着东方的丝绸向西而去。还记得公元一世纪时,定格在意大利庞贝古城的壁画中,那酒神巴克斯的女祭司迈纳德,身着东方丝绸的倩影。一身薄如蝉翼的半透明的轻纱丝萝,仙气逼人。拥有丝绸成为了西方贵族当时最奢侈的身份象征。返航之时,再把沿途停靠之地的异域奇珍搜罗一番,将西边的买卖到东边去。罗马的玻璃杯、波斯的陶壶、印度的琉璃、玛瑙、水晶……从合浦登上东方大陆,来到大汉王朝。世界商业贸易的全球化远比我们想象中的来得更早些。

合浦不仅是汉代丝绸之路第一港,更是链接帝国内部的交通枢纽。大一统的秦汉帝国,在西南地区,扩新道、开灵渠,公路与水路的基础设施建设日益完善。“北会于湘,南汇于漓,湘达洞庭江汉,漓通两广南海。”以合浦为起点,海外的奇珍异宝除却缴纳朝廷贡赋之外,都被商人们买卖至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大量的金银不断汇集到帝国的西南边陲。合浦人成为了两千年前大汉对外开放的先行者,而那些被流放至此的精英们也重整旗鼓,成为弃政从商下海营生的弄潮儿。

永恒的期许:物质富裕与精神追求

也许是常年漂泊异域的缘故吧!因海运贸易渐渐富裕起来的合浦政客商民,虽魂归故土,但情系他乡。见多识广的大汉精英们,在合浦为自己修建的墓葬都颇具西方特色。“拱”本是古罗马人的独创。而拱券顶与穹隆顶的砌筑,在合浦的墓葬之中却屡见不鲜。

这些率先富裕起来的大汉精英们,其随葬物品更是极尽奢华。青铜器、陶器、铁器、漆器、金银器、玉器、玻璃器、水晶、玛瑙、琉璃种类繁多。衣食住行、社会交往、生产劳作,无所不包。特别是当时最能代表身份与地位的青铜器。无论是宝马、香薰、铜凤灯的品类造型,还是拥有极薄器胎、錾凿镂刻精细的制作工艺,无一不是汉代民间青铜的顶级精品。

事事如意的柿蒂纹铜镜与瓜瓞蔓延的宜子孙玉璧,诉说着两千年前祖先们的期许。无论世事如何变幻,这些曾经的社会精英似乎和我们当下的平庸凡人的所思所求并无二致。生而为人,谁都会被命运预先设定的磨难所击倒。无论何时何地,能够获得成就,凭借的不过是永不放弃的信念、昂扬向上的斗志、锲而不舍的努力。身处逆境,气节不折,千金散尽,重头再来。因为他们相信: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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