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谈“放言无惮”

我犹记得,郭预衡先生在其《中国古代文学史》一书中谈及先秦文学的四大传统:发愤著书的传统、忧国忧民的传统、放言无惮的传统、深于取象的传统。对“放言无惮”四字,颇有感触。

时有人劝说,无需说话,好好做事即可。然而放言有惮者往往行动亦畏首畏尾。言行之不一致终究无法长久,而坦诚者多是如何发声则如何处事,无论言语、事务皆源于心声。明白放言后果并决意承担放言后果,已颇为不易。而此等人便多是真实干者,肯为自己的行动举止负责到底。

诸子百家之作何以岿然于思想发展之中?《史记》何以力压后世诸史而不朽?盛唐气象、魏晋风度何以令人且敬且喜?“放言无惮”之思想为一大缘由。此念其后,则是一种责任感。发声者,或肝肠直烈肆口而发,或深思熟虑娓娓道来。倾听者,倘若皆以“清谈”、“空谈”视之,则此后真正之“清谈”、“空谈”之风愈炽。负责任的发声者理应受到认真对待,否则其责任感将被逐渐消磨殆尽,终与不负责任者成一丘之貉。试观哲人、学人、文人等,倘若一生处在更甚于万马齐喑之境地——没有放言,不准放言,听别人放言,其生命将何以安放?还是说,我们实不需要负起责任来放言无惮的以上诸人?

“温柔敦厚”与“放言无惮” 并非对立,二者同是积极真诚之表现。平日待人自不妨做温文如玉的谦谦君子,而关键时刻义正辞严、以理服人,方显君子本色。需要放言时选择沉默,大抵非君子之道也。而尖酸刻薄、出言不逊并容不得他人异见者,能不谓心胸狭隘乎?可见放言者与倾听者皆需退一步及谅解之胸怀。放言有针对性而并不蛮横无理,倾听百川言论并择优而从。然后,则前者无惮于诉说,后者无惮于倾听矣。

我自知非放言无惮之人,非全不敢也,胸无成竹耳。然亦愿道一二,希求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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