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艺术之旅7：卢浮宫里的意大利人

卢浮宫的大画廊，堪称一部精彩的文艺复兴艺术史。

在这里，意大利人是主角。

长廊相对的两面墙上，你可以找到那些最闪耀的名字。

一面墙由拉斐尔领衔，他笔下的圣母不能再柔美再圣洁。没有拉斐尔之前，人人心中的圣母可以各不相同，但自从有了拉斐尔，圣母便只有了他笔下的那一种样子。

圣母子自中世纪以来就是最常见的题材，无数艺术家表现过，想要画出新意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何况还有达·芬奇在此，想要超出众人画出自己的风格，难度更是可想而知了。不过对于拉斐尔来说，似乎做到这些并不费什么力气，这才是真正的天才。

拉斐尔的圣母子已经彻底“世俗化”了，就是母亲带着孩子嬉戏，有时候旁边还有个小小的圣约翰。两个婴孩很好分辨，圣约翰稍年长，而且总是被表现成穿着兽皮的样子，圣子则是全裸的婴儿。

要知道，其实自古希腊开始，只有神才有资格裸体。

拉斐尔笔下的圣母，不是因为圣洁而美丽，而因为美丽而圣洁，这或许是与其他人所画的圣母最大的区别。

我最拜服拉斐尔的还有一点，就是他能画小画。你不要以为微型小画比巨幅壁画要容易，拉斐尔笔下的小画从来气魄不输给巨幅，所以对他的作品尺寸如果不看原作，时常就会误判。

这里的两幅《圣乔治斩龙》、《米迦勒屠龙》高都不过一尺高，我却一直以为是巨幅。故事那样惊心动魄，英雄那样俊美无伦，气势那样雷霆万钧。

拉斐尔的《圣母子与圣约翰》，画面上那个蹲着的就是圣约翰，这位耶稣施洗的人，所以一般称他为施洗约翰

《圣米迦勒斩龙》，米迦勒是天使长，所以有一双大翅膀

《圣乔治屠龙》，圣乔治是虔诚的基督徒，常被画成骑士的样子

另一侧与拉斐尔相望的，倒是他的老相识，也大略算得上是他的偶像，那便是达•芬奇。

卢浮宫的有钱任性，从对待达·芬奇的态度上大概能略见一二。

其他博物馆哪怕只有一幅达•芬奇的手稿，也会隆重对待，单独进柜保护，卢浮宫一排五幅达•芬奇，却根本没有任何特殊礼遇，和其他画家并处一排，连额外的玻璃挡板都没有加。

卢浮宫的处理多么云淡风轻啊！这才是真豪！

当然，达·芬奇达的魔力是无论怎样低调都藏不住的。

《酒神》和《施洗约翰》那俊美的脸，据说是他的弟子也是伴他终生的爱徒萨赖，我从这张脸上，也依稀看到了蒙娜丽莎的影子。反正他画来画去，这张脸总是挥之不去。

中间的一幅是著名的《岩间圣母》。伦敦的英国国家美术馆有一幅几乎和这幅一模一样，只不过一直有人怀疑那一幅的来路，所以伦敦总是有点气急败坏。

这幅画中天使伸出的手指，是不是觉得很熟悉？也是达•芬奇笔下人物的谜之标记之一。其他几幅画中，总能看一这个谜之手指。

两幅画我都看过，倒不妨说说个人体验。且不说人物本身，只看周围的山石草木，伦敦的看起来轮廓太过明晰，失却了那种柔软和丰富的层次。

再看下去，总算有一位不像蒙娜丽莎的女子了，因为这位是真人肖像，米兰大公的情妇。达·芬奇为这位大公效过力，《最后的晚餐》就是应他委托，所以在米兰的时候又画了他的不少情妇像。

要是不是现实世界的真实人物，达·芬奇笔下所画的大多数形象，就都与蒙娜丽莎有些相像了，甚至不论男女。

最右边一幅《圣母子与圣安妮》就特别明显。圣安妮是圣母的母亲，所以画中圣母还坐在她的腿上。祖孙三代其乐融融！

《施洗约翰》，正是那一身打扮

《酒神》，长相看起来和施洗约翰没什么区别

《圣母子与圣安妮》，圣母与圣安妮长得真像

《岩间圣母》，左边的是伦敦的，右边的是卢浮宫的，不妨玩玩“找不同”的游戏

再下来，是17世纪巴洛克的时代。巴洛克的核心风格，就是夸张、华丽、动感。

卡拉瓦乔的《圣母升天》很不一般，可说是超时代。画中圣母像是一个普通农妇般，圣徒也都秃着头顶，没有进行任何美化。

画作尺寸巨大，是应教堂的委托所绘，想想教堂那种庄严神圣的氛围，倒不难理解这样真实的作品为何会遭退货了。

教堂那样的地方，本来就有意与真正的现实世界拉开距离，所以不接受这样真实的带着泥土气息的作品也可以理解！

所以，我们评价一件作品，离开了时间和空间来谈，都是孤立的。

不得不说这是件伟大的艺术史杰作，幽暗的光线处理、平实的人物造型，其实更让人体验到一种真实的悲恸，但不得不说，它真的不太适合教堂。

卡拉瓦乔《圣母升天》，《达·芬奇密码》电影剧照里，左下角落在地上的正是这幅作品

不知你看到它们时，有没有想到什么？嗯，这就是《达·芬奇密码》的开头，卢浮宫的那位老馆长惨死的地方，在它的后面藏着铁栅的按钮，不知是不是真的。

圭多•列尼是另一位意大利的著名画家，有几幅表现大力神赫拉克勒斯的威武雄健的大画，典型的意大利式巴洛克。动感中还带着古典的克制与庄重，比起鲁本斯毫无节制的夸张来，显得安静了许多。

鲁本斯、普桑、伦勃朗、维米尔这些同时代的画家被安置在其他地方，这里空间有限，只能容纳意大利人。

画与画之间还布置着雕塑，罗马的神像、皇帝半身像也不少，卡拉卡拉是我一眼便能认出来而且绝对不会出错的，因为相貌特征实在太明显，满头罗马式的卷发和满脸的络腮胡子，以及凶悍凌厉的目光，令人过目不忘。

而且他的半身像太多太多，世界各地博物馆都常常与他碰面，算是个大熟人。甚至他青年和少年时期的半身像，我都能一点不差地从林立的皇帝像中认出来。他的特征是有多明显啊！

卡拉瓦乔《圣母升天》，《达·芬奇密码》电影剧照里，左下角落在地上的正是这幅作品

《半人马劫夺得伊阿尼拉》，这是大力神赫拉克勒斯的妻，后来这个半人马被他射杀，引起了他一生的惨祸

英国画家可怜，卢浮宫这样的海洋里，他们的作品只能算是几点水滴。

一来是英国艺术实在有些“不争气”，确实在古典时代乏善可陈，第一位土生土长的大画家荷加斯已要到18世纪晚期了，雷诺兹的作品倒多，也足能与欧洲当时的第一流画家媲美，但作品大多在英国收藏着，卢浮宫略有几件。二来法国与英国向来明里暗里较劲了几百年，争斗绵绵无绝期，收藏英国乡巴佬的东西，哼，没门儿！

不过卢浮宫还是表现出了应有的胸怀，收藏了英国18-19世纪庚斯博罗的蓝衣夫人像，作为整个长画廊的句号！

庚斯博罗《蓝衣夫人》，放在意大利人当中，也还不逊色。只不过，他的时代要晚得多了

这个长长的画廊全靠顶棚的自然光，闭馆前再去走一趟时，画廊已经暗了下来，也没看到灯光藏在何处。周三和周五卢浮宫会开馆到晚上9点45分，真不知夜晚是如何照明。

我倒是很感谢这采光的顶棚，如果是天花板，必定又是雕缋满眼、壁画密布的，那脖子又要“遭殃”一回，仰头太久，低都低不下来。

法国18世纪大画家胡勃·罗伯特画过大画廊的废墟想象图，就在卢浮宫，或许终有一天，这里会是这样的情景。不过，但愿这一天永远不要来。

但愿艺术，最终能战胜时间。

大画廊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