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刘向东

本报通讯员 张珂

节气过了冬至，天气越发寒冷了。宜阳县韩城镇朱家沟村一个普通农家院里，堂屋透凉，气氛却热烈融洽。刚泡好的金丝黄菊茶弥漫着袅袅轻雾，驻村帮扶干部程玉国和村里的80后女致富能手朱飞子，正为村里明年的产业发展谋划着。

年初，养了10多年猪，收益不错的朱飞子在程玉国建议下，带头试种了20多亩菊花。金秋十月刚开始收获，远近药商纷至沓来，村里没“跟风”的几个贫困户看着眼热，纷纷打听起了种植技术。

“程书记你说，明年咱让大伙儿种多少亩合适？”

“飞子，我还得说你啊，明年除了扩大种植规模，你那养猪场也得在卫生防疫上多下功夫了，上百头猪呢！”

“那是那是。另外程书记，帮扶单位给咱村建的八个温棚眼看都好了，光种菜是不是可惜了？你见多识广，得早点给俺们说说种点别的啥啊。”

……

找个领头雁

笑吟吟的程玉国说了句玩笑话：光为种植这事儿，他“巴结”朱飞子就不下50次。

两年前，程玉国来到朱家沟村驻村。作为扶贫干部，刚到村里时挨家挨户走访贫困户是必须，他在贫困家庭里问得最多的却是：村里谁最能干？谁最会挣钱？不少贫困户一头雾水，但还是毫不迟疑地告诉他：朱飞子。

三天后，敲开朱飞子家的门，程玉国和朱飞子有了第一次对话——

村里人都说你最能干，最会挣钱。程玉国说得直白，朱飞子答得含蓄：哪里哪里，都是瞎说哩！

你想过没有一边自己致富，一边带动乡亲们脱贫？程玉国又问，朱飞子再答：我连初中都没上完，哪有这能力啊！

朱家沟村151户中，共有56户贫困户。不少贫困户是因为家里父母衰老、儿女上学，只能困在小山村里靠几亩薄田养家糊口。他们不是不想改变窘境，更不是不想让土里“生金”。

“智”“志”双扶，“我觉得只要找到一个领头雁，就不怕群雁不跟着飞。”程玉国说，这是他在开展帮扶中想先找到村里“最能干、最能挣钱的人”的初衷。

被程玉国找到的朱飞子，有10多年养猪经历，也有比村里其他人要强得多的收入。然而，她粗放式的养猪经验远不能满足56户贫困户的脱贫需要，而且，程玉国经过市场调查，也为贫困户们设计出了种植中药材、果树等脱贫项目。这些项目，能得到群众认可吗？他想到了“领头雁”……

程玉国一趟趟往朱飞子家跑，苦口婆心劝说她搞种植，但朱飞子顾虑重重：“我不是不想为乡亲们做点事儿，可我挣钱真不容易，万一鸡飞蛋打了……”

女致富能手

“俺是打穷处过来的，苦日子难熬啊！”朱飞子的顾虑不是没道理。35年前，体弱多病的母亲带着两岁的她逃荒改嫁到朱家沟村。有了弟弟妹妹后，10来岁的她辍学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守着年迈的父母和几亩薄田，她嫁给了村里同样兄弟姊妹众多，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朱海强。

婚后，丈夫外出打工，朱飞子独自种着两家的地，照看着八个弟弟妹妹，抚养着一双儿女，侍候着父母和公婆。日子紧巴巴过着，一年到头吃不上几顿肉，添不了几件新衣服。后来，朱飞子粜了粮食，咬咬牙去集市抱回了几头小猪仔。

随后10多年里，无论春夏秋冬，朱飞子的闹钟总是定在清晨5点，她摸黑起床喂猪、清理猪圈，给父母公婆做饭，送孩子上学……

吃苦受累不算什么。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难以忍受的是猪圈里臭气熏天、苍蝇乱飞，可朱飞子天天在里面一待大半天。夏天，她要顶着40多摄氏度的高温；冬天，她要踩着冰凉的深筒胶鞋，一个人一锨锨把几十个猪栏里的粪便污水铲出去。

苦累脏对从小受穷硬捱的朱飞子来说也不算什么，她最怕的还是猪生病。猪一病，往往就是一圈。曾几次，她看着整圈的猪病病恹恹，心急如焚无计可施。

只上过初中二年级的朱飞子有倔劲儿。她买来书和光碟，自己学会了配饲料、打疫苗，甚至给母猪接生。硬是把自己从大字不识几个的农妇变成了养猪“土专家”……

一双儿女小的时候，她常带着他们睡在猪圈里。丈夫回来时看着心疼，责怪她：“娃子咋能睡猪圈里？”她无奈地笑笑：“猪圈里长大的娃儿结实！”

10多年4000多个日夜，朱飞子添了白发，增了皱纹，也收获硕果。靠着吃苦耐劳，她成了远近闻名的致富能手。目前，她的家庭养猪场常年存栏母猪十几头，生猪100多头，光景好时，年收入20多万元……

养猪“如火如荼”，扶贫干部程玉国来了，不下50次“巴结”着想让她搞种植，让朱飞子如何不心存顾虑？如何不考虑一些“好心人”的劝说：自己家日子红火就行了，管别人图啥呢？说不定还出力不讨好呢！

阳光在前头

“一家富不算富，得让大家都富裕起来。”今天的朱飞子有着这样的觉悟。她说，她是在苦水里泡大的，深知穷人不易。她更知道，人只要有志气，就一定能改变生活。

2016年当年，朱飞子决定当一个“领头雁”时，在外打工的丈夫也回到了村里。在程玉国的鼓动下，他领头成立了一个种植专业合作社，担起了收购、外销全村红薯、中药材的职责。

“鼓励是必须的。”程玉国说，当他把朱飞子夫妇确定为致富带头人后，他常带着村干部、朱飞子夫妻和一些贫困户到外省考察蔬菜大棚和中药材种植项目。回到村里后，他们轮流去贫困户家里挨家挨户做思想工作，跑腿磨嘴去努力说服种了一辈子庄稼的农民改种经济作物。

为减轻贫困户负担，朱飞子夫妇还自掏腰包买来中药材幼苗免费供给贫困户。而且，在朱飞子动员下，村里几家贫困户还跟她一起养起了猪。

去年冬天一个大半夜，朱飞子家的大门被敲得山响。她披上棉袄急忙起来，才知道是一个贫困户家的母猪难产。二话不说，朱飞子匆忙赶了过去。看着手足无措急红了眼的贫困户，情急之下，朱飞子半跪着，把胳膊伸进猪肚子里往外掏，十个手指头都被咬得血肉模糊。就这样，她硬是把十几头小猪一只只掏了出来……

今年初，程玉国又带着朱飞子等人远赴安徽考察京菊种植项目。当朱家沟村对口帮扶的解放军某部拨出专款购买花苗，免费发放给贫困户后，朱飞子毫不迟疑，自己也种了20多亩花田，同时，她还流转来100多亩地种起了红薯……“我这么做，一方面是想给村里观望犹豫的群众起个带头作用，一方面还能让贫困户来我流转的地里干活增加点儿收入。”朱飞子说，现在经常有几十个留守老人来她流转的土地里干活儿，“他们每天能收入几十块，还不耽误自己种地。”

“把朱飞子树为致富典型，就是想形成示范效应，引导、影响贫困户。”程玉国说，别看朱飞子是80后年轻人，现在在村里“很有话语权”，大伙儿都相信她，乐意跟着她干。前不久，他和朱飞子还谋划起了在河里养鹅的事儿，“这又是个让村里贫困户富起来的路子。”

朱家沟村边，有一条奔流不息上千年的运粮河。小河静静流淌着，开着拖拉机从河边走过时，年轻的朱飞子轻声哼唱起了她从小就喜欢的《马兰花》——“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勤劳的人在说话，请你现在就开花……”

拖拉机的车斗里，装着几大塑胶袋京菊干花——这是朱飞子和几个贫困户辛勤劳动的收获，也是今年最后一批要交付给药商的干菊。

“不等不靠，不放弃，不抱怨。只要肯干，好光景肯定在前头。”稳稳扶着手扶拖拉机的把手，朱飞子迎着阳光，那曾经坎坷的路，在她眼前越来越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