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敦银|漫谈书法生活化

汪敦银,男,1964年生,湖北省大冶市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书法院研究员,湖北省书法创作委员会委员,湖北省书协楷书专业委员,被中国文联中国书协评为“第二届文质兼美全国优秀基层书法家”。作品《重读抗战家书》由中国人民抗日纪念馆收藏;“民族脊梁”全国名家迎庆十九大书法作品,由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

作品获奖:

全国第十一届书法篆刻展览最高奖

首届“长江杯”获最高奖

中国“瘗鹤铭奖”获最高奖

第五届湖北省政府最高奖书法黄鹤奖

湖北省第六届、第七届、第八届书展一等奖

作品入展:

纪念建党九十五周年全国名家展(特邀)

小楷名家《重读抗战家书抄写》(特邀)

全国第三届“扇面展”入展

全国第四届“扇面展”入展

全国首届“楷书作品展”入展

全国第二届“册页展”入展

全国第三届“册页展”入展

全国首届“平复帖杯”书法篆刻展入展

全国首届“钟繇奖”书法展入展

全国首届“乾元杯”书法展入展

全国首届“祭侄文稿杯”书法展入展

全国首届“刘禹锡杯”书法篆刻展入展

中国美术馆《荆楚墨象》大展(特邀)

漫谈书法生活化

□汪敦银

一、历代优秀书法作品都是生活化的产物

优秀的书法作品是我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千百年来,名作浩繁,名家辈出,优秀典籍如群山竞秀。王羲之的《兰亭序》,文人雅集,诗文传情,闲情逸致,如春风入怀,其字其文皆臻妙境,因为记叙当时文人雅士生活场景,而成中国书法史上的彪炳之作。颜鲁公《祭侄文稿》,满腔激越,大义凛然,一股忠贞雄壮悲愤之气如万丈焰火,一飞冲天,因为生活中的至情至性,成就了中国书法史上的又一记绝唱。古人虽云书法为余事,然精神之传递、感情之流露莫不显于笔墨之间。书法融入生活至关重要,一幅优秀的书法作品,除了书者有高超的技法以外,文字与生活的紧密联系不可或缺。故一幅优秀的书法作品,绝不是简单的技法累积,它必须是技法与文字内容共同伴生,相得益彰。书法作品之生活化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不可分割。篆隶草行楷是充分反映当时人们生活状况的记载,虽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故艺术作品的生活化是广泛的、立体的,跨越时间、空间的,是中华文脉延承的重镇,也是书法传承沿袭的关键。

二、新时期以来书法创作情况

1.新中国成立至首届全国书展举办这一时间段内,书法是文人生活的一个部分,是文人间唱和、朋友间信息传递的重要方式,也是文学作品存续的重要载体。

2.从首届全国书展开始,书法被有意识地导进展厅,书法渐渐演变成了一种展厅文化。

3.上世纪80年代至本世纪初是中国书法展厅文化的泛滥期,全国“书法热”的兴起,日本书道的入侵,西方各种观念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冲击……使中国书法进入了一个狂躁期。最为突出的莫过于所谓的现代派书法、表演型书法,把传统书法简单化、表面化。事实证明这种书法创作方式是对传统文化理解出现的偏差,虽渐渐被淘汰、湮没,但还没有彻底销声匿迹。

4.本世纪初开始,回归传统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书法人开始认识到研习传统文化的紧迫感、责任感。一批资深书家言传身教以身作则,大兴读书风。中国书协更是高瞻远瞩,导航全国书展,凡参赛作品杜绝错字、漏字、别字,内容必须完整,题材必须正大光明、反映正能量等,再加上现场文化测验、现场创作,逐渐培养书法人进入文人行列,只有使书法艺术具有复合型的多功能性质,它才能具备崇高的文化价值和艺术地位。

三、我对书法生活化的体验

我出生在农村,从小就喜欢写字。数十年来,我充分利用“三余”时间写字。在家人的理解和支持下,我写字的时间逐渐增多。我开始有意识地抄写一些古典文学作品,如《古文观止》《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随园诗话》《陶渊明集》等。我整本整本地抄写,只要有空闲时就写字。由于长期的抄写经历,我也将字体由原来的钱南园工稳一路转换成现在这个以行楷为主的面目了。为了追求自然、端庄、优美的字形,我将褚遂良的《阴符经》、小楷《枯树赋》和王字《圣教序》数百次地临写,从中汲取养分充实自己。同时收集明清状元手札,加以辅佐帮助。

在抄书的同时,我随时翻阅字典、理解文章,将书法练习和文化学习有机结合。抄书时很多文章、诗词都是原先读书时没有接触的内容,很多字甚至是没有见过的,更不知读音和字义。由于年纪原因,很多字记不住,我就把译音解释批在书眉,以便下一次翻阅时回忆起来。我们农村人普遍认准一个理,那就是要把字写得好认,作者不但要迎合生活需求,还要将书法技艺、功能加以提升,全面吸收古人优美的造型,转换成自己的手笔,尽量符合大众审美。长期坚持用行楷这一书体应付生活所需,坚持不贪多求变、走捷径、好高骛远,使笔墨与心手充分地纯粹地结合,心手相应,人书合一。

在几十年坚持不懈的同时,我渐渐悟出一些书法的道理,那就是要根据自身对书法的理解,不盲目贪多求变,哗众取宠,脚踏实地,边学边悟。学书是个很复杂和单调乏味的过程,如果你能排去寂寞,站稳脚跟,笃志不移,那么你看到的又是另一番境界。正如王安石所说“入之愈深,其进愈难,而其见愈奇”,其中的滋味冷暖只有自己知道。

学习书法,天分、才力皆为要素,多见多识,多写多悟,是为至理。杨守敬在《学书迩言》中说:“谓学书有三要,天分第一,多见次之,多写又次之”,并云:“一要品高,二要学富,古之大家莫不备此。”

在书法练习过程中,必须敬畏古人,亲近古贤,若能学以致用,方为大幸。文辞与书法合璧,自古为文人墨客追求的最高境界,也是书法生活化的重要表征。

我曾把学书与生活的历练戏写一联:“拙荆常为持家慰;枵腹方知走笔难。”并写一跋云:“余居乡下,日出耕陇亩,对月磨铁砚,三十余载,未废寒暑,闲读《陋室铭》,未寄《上韩书》。幸喜儿女乖巧,夫妻帮衬,方能耕读自娱。读圣贤之书,心地光明;临前人法帖,心手双畅。”

书法是我生活中的常态,犹如走路、呼吸一样,此生它与我的生命已结为有机一体。继续追求书法的生活化,我将更好地服务社会、服务人民。

【其人其书】

按:这是一篇五年前蒋兄圣琥先生为敦银兄写的这篇文章,圣琥兄可谓为伯乐,至这篇文章在《中国书法》杂志刊登后,敦银兄书法之路开始一马平川,五年了,敦银兄不再贫寒,但其仍然质朴,仍然日书万字,此次十一届国展获奖乃是对其书艺的再次肯定。

贫寒的汪敦银和他的书法

考虑很久了,希望把汪敦银和他的书法向全国的书法同道们介绍,为此我曾三次到汪敦银的家乡造访汪敦银。

那是一个典型的鄂东小村落,放眼望去,眼前是大片的绿色,绿色之间,点缀着小片小片的黄土,鄂东的土地,没有江汉平原肥沃,层峦起伏下,薄雾缭绕,虽有情致,却乏性灵,它不像江南小镇,江南小镇绿油油似乎随时可以拧出一湾清水,这里的土地绿色中透出一股涩意。

我们来到汪敦银的祖屋,祖屋颇有点黄土地的味道,黄色的泥土地砖墙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斑驳得残缺不全,我们到达时,汪敦银的老母亲正坐在祖屋的大门口假寐,他的老父上身赤膊边穿衣边从堂屋里面走出,老父干瘪的皮肤、嶙峋的身材和看不出喜怒哀乐的有些漠然的神情把我仿佛带到张艺谋的某个电影画面,汪敦银坦然地坐在门前石墩上向我们讲述和他有关的故事。

汪敦银家中堂屋挂着一张毛主席塑胶像,旁边是印刷的对联,堂屋的上方,是一张旧而残缺的大方桌,大方桌因为时间的洗刷已显得非常粗糙,粗糙得已无法看出其原色,堂屋的一个角落里摆放着一把类似于太师椅的椅子,椅子一边的扶手已经残缺,椅子上是长年累积的尘垢,汪敦银介绍说,这椅子是他祖上流传下来的,除此之外,堂屋里便是零星摆放的一些农具。卧室里有个书柜,书柜中装满子女上学读过的各种书籍,卧室中一床一书桌,书桌有点象小学生的课桌,上面摆放着一个玻璃样的盛墨容器,容器旁边是一支小楷毛笔。

我们要求他现场写写小楷字给我们看。我很希望看看他的写字速度和运笔方法。汪敦银愉快地答应了。

他坐在书桌旁,拿起毛笔在容器里调试,接着前一天晚上没有写完的作品继续往下写,他迅速地进入了一种物我的境地,他写字速度极快,他边写边说,虽然写得很快但每个动作必须到位,否则写出来的字就缺少韵味,结构也不会完美,他说,他每天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就开始这样写,每天写三五千字,数十年来,一贯如此。说者满脸轻松,闻者肃然。

其实我在九十年代初就看到过汪敦银的作品,那时候他多以钱南园一路的小楷参展,他那时候的字板正有余而变化不足,十多年的时间里,汪敦银给我的印象,就是敦厚朴实,而真正于艺术,我觉得他缺少天分-------哪种钱南园似的小气庙堂字,你一介农夫,作东施效颦之举,能有什么出路?然而,2008年湖北省举行的一次书法展览,让我对汪敦银刮目相看,那是一幅由六张16开小楷作品装裱的一个条幅,幅面上的小楷点画精到,结体恣肆洒脱,整个章法疏密相间,直可用疏可走马,密不透风来形容,看那幅作品,仿佛看到一个文武兼具的江南俊才,他一袭白衣,虽斗酒而诗,却不染滴尘,那一次,我完全被汪敦银的作品所折服,我没有想到,昔日的东施,今日竟已脱胎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西施;也正是在那次展览上,我才得以真正与汪敦银相识,他朴实而健谈,记得他当时掏出一包20来元的香烟,边递给我一支边说道,这是昨天帮某某某写字别人送的一包高档烟,而他对于他的作品,似乎很不屑一顾,他的神情与举动,让我鼻子不仅一酸,曾几何时,我一些所谓的成功人士熟人,香烟非80元以上不抽,更有甚者,杭州的几个生意朋友每到一地,竟声称非奔驰不坐……,眼前的这位汪学士,虽胸有丘壑,却很有可能常常为五斗米折腰,大千世界,反差如此之巨,实在令人扼腕!

汪敦银现在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很有点陶渊明归田园居的味道,但陶翁的工作是生活,汪氏的工作却是为了生存,生活与生存,虽一字之差,却有万里区别!汪敦银的生活中到底充满多少艰辛与无奈,我不得而知,他淡定的笑容里只轻轻告诉我们几个信息:他有几亩薄田,耕种田亩之余,他也利用他的一技之长为镇里面的单位做一些广告牌之类的事情,镇里脾气不好的小吏偶尔也会因他某些方面不合其心意而斥责他……

真正属于他的世界是晚上八点至午夜十二点钟这段时间,数十年来,一到这个时候,他便沐手静坐,独对古人,与前贤呢喃,醉生梦死。数十年的积累与思索,汪敦银如今终于达到了心手双畅的境界!数十年孜孜以求,汪敦银如今终于化蝶而出,别开一番生面!

当今书界,很多人眼界不可谓不高,但是他们中的很多人由于用脑太多,用手太少,脑与手运动的时间比例不对,往往心中所想,手上根本无法表现,所以导致如今所谓的写意书法横行,所谓的流行书法横行,流行书法与写意书法,说到底是聪明人做的懒惰书法,功课做得不足,于是用小聪明来弥补,小聪明环境下所产生的流行书法,虽能满足大众一时的某方面审美需求,但终会因其基本功的不扎实导致它审美内涵的单薄,注定它只是新时代一场表面喧嚣的焰火晚会,当焰火的光芒倏忽而逝,地上留下的,只是残渣片片……,流行书风,大家只要足够聪明,足够“脱俗”,都可以各领风骚三两年;流行书法,因为简单,所以趋者若鹜。

真正好的书法,是雅与俗的高度结合。真正好的书法家,必须同时具备功夫与才情。所以沙孟海先生说,真正想在书法上取得一点成绩,没有三十年的功力是不行的。不管你的天分有多高,如果手上功夫不到家,你所玩弄的,只是表面功夫,徒具皮囊而已------你的手,它并不完全受你大脑的指挥,徐本一先生说,肌肉是有记忆的,陈新亚也说,写字,必须把一些东西写到你手臂的骨子里面去,确实;反之,你如果只知道用死功夫,缺乏悟性与灵性,你写的字字若算子,黑如墨猪,观者视之味同嚼蜡,苦不堪言,避之唯恐不及,谁愿意去欣赏?更不要谈艺术价值了。常言,心手双畅,心与手的辩证关系,我们书法人应该好好体悟。

汪敦银小楷书法亦庄亦谐,游走于雅俗之间,颇得中庸之道。

他的小楷,严谨中飞扬着洒脱,灵动中充溢自信。

他的小楷,随意却不粗野,豪放中蕴含儒雅。

他的小楷,如武功高深的饱学之士,如迎风而立的俊朗书生……

十来岁的时候,汪敦银曾负笈汉上,问道于汉上诸名家如曹立庵等,在2008年以前,我看到的汪氏书法,多为钱南园一路,平正有余,灵活不足,所以虽多次过目,却对其并不在意,那时汪敦银的书风,估计是受到曹立庵老先生的影响,经过数十年的积累与锤炼,汪敦银依靠自身强大的内力,终于打通任督二脉,形成今天的面貌,他的经历,很有点象金庸笔下的小和尚虚竹。

他也尝试变换不同的章法,他的变换,没有当今展览派书法呈现出来的那么复杂。他的小字手卷形式的书法作品,温文尔雅中透露出一些料峭的丝竹气息,熟里透生,涩中含润;他书写的斗方中型楷书,秀逸的笔法和宽博的结体相结合,给人顾盼间生威、邻家女孩亦有飒飒英姿的感觉;而我最喜欢的他随手书写的十六开形制的那些《道德经》、《随园诗话》、《茶经》等等,一摞一摞,仿佛当年阅读邓散木的《篆刻学》,于欣赏书法的同时,潜移默化中被书写的内容不断地滋润自己缺少文化的心田……

汪敦银书法形式的变化似乎永远是为他的书写服务的,在书法已经被纳入展厅文化的今天,我们书法家的书写似乎已经是为了形式而书写,这种书写的目的是为了撞击眼球的需要,很多次,我观看一些大型的展览,其表面,不可谓不风光,而展览的作者们,撞击眼球的功夫也确实了得,他们的作品,不由自主地牵引你的视线从而使你挪动自己的脚步直到作品的面前,当你希望更进一步的撞击------撞击自己的心灵时,你却失望了------那只是呼唤你眼球的作品,它们还不能触动你的心灵。汪敦银的作品不是这样,他的作品是可读可赏可以愉悦心灵的作品,他的书作中的每一个笔画,你如果没有数十年的功力,你根本无法模仿;他书作中每个字的结体,你如果不用数十年时间去揣摩,你根本无法企及;汪敦银的书法,从点画到结体,都充满了智慧与自信,所谓天庭饱满,气宇轩然,虽然是用来形容人的,这里完全可以用来形容汪敦银的书法。

展厅文化实际是一种粗放文化。随着我们国家国力的不断增强,我们老百姓的物质生活水平越来越高,伴随着物质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老百姓的精神审美追求也会越来越高,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或者说就在最近几年,人们在书法审美方面的注意力,会由展厅转移到客厅,一大批汪敦银一样“精、细、雅、难”的书法作品会得到书界的推崇,那时候的书坛,才是一个真正沉稳有序的书坛。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汪敦银的外形已是如此,但通过其书法,我仿佛看到一个风流倜傥,怀揣激流的汪敦银,我多么希望,在我们的国度里,我们的书法家,都能够形质如一,人如其字!我真诚地祝福汪敦银,祝愿你的生活越来越精彩!

2010年1月13日于汉上纳静斋 蒋圣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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