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银河补习班》中有一句台词:“人生就像射箭,梦想就像箭靶子,如果连箭靶子也找不到的话,你每天拉弓有什么意义?”而从前的我,就是过着没有箭靶子的日子,每天只是盲目地拉着弓。
我就这样度过了高中三年,自然对学习也不够上心。高考成绩出来,意料之中地仅过了二本线,志愿填报了当时很热门的计算机专业,但被调剂到了安全工程。
安工固然是个不错的专业,但我对它并无兴趣可言,一味沉浸在大学的自由之中,像一艘飘在海上的船,没有目的地,随波逐流。至于未来,我也没什么追求,只觉得毕业了能找到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就可以了。
大二时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网上看到天文学家常进院士关于揭秘暗物质卫星“悟空”号的演讲。
暗物质在天文观测中预言存在,但在粒子探测中却始终没有被发现,其原因就是暗物质几乎不参与电磁相互作用,也就是说我们看不见它。虽然暗物质与暗能量如此神秘,但它却占我们宇宙的95%,对它们的研究突破很可能会带来颠覆性的科学进步。
常进院士在节目中讲述了暗物质探测卫星的研发过程,他说他们“常常半夜跑实验室”,“十年的积累才造就了这颗卫星”,在暗物质探测卫星发射后,他曾三次流泪……我第一次体会到科研人的探索精神与责任心,更感到宇宙是如此的神秘莫测、令人神往。
如今回忆起来,才觉得生命中的一次偶然,也许就已经为未来做好了铺垫。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找来了一些科普类书籍阅读,比如霍金的《时间简史》,李昂·戈拉伯的《太阳全书》……没想到对天文的喜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从科普书看到教科书,从模糊的概念到具体的数学证明。每每试着证明出某个定理,都能兴奋好久。
读过的一些专业书
我发现宇宙的有趣远远不止暗物质,还有恒星形成与演化、宇宙大尺度结构、致密星……这么多未知的领域等待着我们探索。而且,我终于觉得,学习果真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尤其是学自己喜欢的东西。
从空间站看地球
我开始理解为什么牛顿和爱因斯坦在物理人心中有那么高的地位,为什么那些做科研的人谈起自己的工作时眼里有光。自此,学天文这个念头在我心里慢慢扎了根。
行星状星云
大三时,我们面临着就业或升学的选择,但对我来说,这似乎并不需要花时间去考虑——我很确定,我想学天文。
在搜索报考信息时,我想到了常进院士曾经学习和工作过的紫金山天文台。紫台现归属于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几年前与中科大创办了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天文的学科评级为A+,它立马成了我的首选。但当我和老师、朋友说起这个想法,却几乎没有支持的声音。
“你这跨度太大了,不仅跨专业,学校难度也很大,还是换个211吧?”
“会有歧视的,谨慎报考。”
“要注意自己的实力啊”……
大家的质疑也曾让我有过动摇,可是,人一旦心里抱着那么一丝丝希望,便不愿意将就。经过了一系列思想斗争后,我还是决定要报考中科大。
我开始了二十年来最大的冒险。在我们学校选择这条路,既没有前人指引,可能也鲜有后人再走,只能靠自己去试探、去摸索。我只要坚信,再远的地方,一步步脚踏实地地走,就一定能走到。
备考时的作息时间表
备考的过程自然和想象中一样艰难,不仅要协调本专业的课程和考试,准备毕业论文,还要从头学习天文学的专业课。平时最主要的学习时间都花在了专业课三本书上,还加了群找师兄师姐咨询复习要点和方法。
英语基础不好,我就在扇贝一天背几百个单词,一遍不熟再来一遍,直到考纲词汇全都认识,然后跟着考研训练营按部就班地复习,最后英语一竟然考了84分。数学不行,就从最基础的定理开始,一步一步自己推演,到考研结束,用的草稿纸竟然比两本牛津字典还厚。
数学笔记与用过的稿纸
其实这些都还算好的,最让我猝不及防的是,9月中科大突然更换了专业课科目、12月临时新增考纲内容……复习节奏和心态多少会受影响,我只能告诉自己:焦虑与多想是没用的,只不过是精神内耗,不如做好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我学着理性地看待自己的所以情绪,然后接受它。压力大的时候,我会买张电影票,一个人去看看喜欢的电影;或者跑跑步、吃点甜食刺激多巴胺的分泌;或者下晚自习躺在学校的操场上,看看天上的繁星,放空自己,每每这时,我就觉得自己的烦恼跟这辽阔的宇宙比起来,显得太微不足道了,浮躁的心就能慢慢静下来。
我能坚持到初试,也离不开朋友和家人的帮助。下午自习经常犯困,我朋友几乎每天都会给我带一杯柠檬茶给我提神,也时常听我倾诉心里的诸多烦恼。
考前的那个晚上,我失眠了,明天就是最重要的考试,我却辗转难眠,越想越怕,越怕越睡不着。我拨通了姐姐的电话,一接通就忍不住哭了起来。我说我很怕自己达不到他们的期待,我怕我这一年多的努力白费。
那晚很长,仿佛永远到不了第二天,但姐姐就在电话那边静静地听着,然后温柔地安慰我,说不论是什么结果,他们都会支持我。虽然几乎一夜未眠,但心里的包袱却轻了许多,让我在考场上能够平静地只关注手上的题目。
接下来就是初试出分,学校划分数线。虽然在专业课上花了最多的时间,分数却不高,勉强过线。这让我为复试捏了一把汗,尤其是在查看各个导师的资料时,导师们丰富的经历与学术能力甚至让我产生了不敢联系的心理。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不自信,我在准备复试时丝毫不敢松懈,最终复试成绩还不错。
我还记得复试时有位老师问我“为什么本科不选物理系专业?”我很坦诚地说:“高考选专业时,没有仔细考虑过,只是为了好就业,后来经过大学的学习,觉得还是应该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做自己热爱的事。”而现在,我已经来到了自己最向往的实验室学习探测器研制。
来到科大已经两个多月了,至今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新奇。可能你的宿舍旁边就是某个顶尖的实验室。同学里有来自各个知名大学的,也有比我小3-4岁的少年班同学。给我们上课的老师,很有可能就是以前看过的教材的编者,见到他本人会让我有一种网络奔现的奇妙感受。
科大图书馆夜景
课余生活也很丰富,就在宿舍楼下的健身房方便得让我根本没有借口不锻炼身体。初到半月我就新学了两项运动:游泳与网球。我现在的生活可以用一句英文概括:“Work hard,play hard.”
宿舍楼下的健身房
我很庆幸在大学里接触到了天文,也很感谢当初一根筋报考中科大的自己。有时候,太过理智反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试着追寻自己最狂野的梦,即使失败也有意义。未来,我会保持自己的初心,从一个基层的科研工作者做起,为我国的天文事业尽绵薄之力。
距离23考研不到两个月了,也祝愿正在备考的学弟学妹所得皆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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