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品读》2023年第3期内容
小学4年级时,王老师在班上读我的作文——《我的理想》。他开门见山说,蔡志斌的理想是当作家。
蔡志斌是我的曾用名。
那时候,偏僻乡村的小学生,除了解放军、老师、科学家,对其他行业还知之甚少,所以许多同学还不清楚作家是干什么的。
我了解,是因为父亲年轻时爱跑江湖,在当地算得上见多识广。他爱“讲古”,又爱“说现”,凡是他听闻的都舍不得独享,一定拿出来反复传扬。
于是,我无数次听父亲分外自豪地与人说过“益阳有三周,周立波、周扬和周谷城”的话。当然,他会接着讲那3个人的故事。
益阳是我的故乡。而三周,都靠笔头吃饭。
周立波是著名作家,获得过斯大林文学奖;周扬不仅勤于笔耕,还出任过中国文联主席和中宣部、文化部要职;周谷城,更是著述累累的历史学家和社会学家。
就这样,三周的故事渐渐在我心底生了根,一个明晃晃的白日梦也在脑海里发了芽。
坦白讲,没几个人会把小学作文本上的“明天”真正记在心上,还时刻惦记着要去兑现。所以,也没有哪个小伙伴会把《我的理想》当回事。
数年前,我和几个小学同学一起去看望王老师,敬送他几本书。当看到作者署名时,他大吃一惊:“你现在是作家啊!你爸妈怎么没跟我聊过这事呢?”
我提起小学4年级的那篇作文,说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立志要当作家了……
再说说另外一个。
二十多年前,居深圳的我曾追求过一个长沙妹子。
那年暑假,大学在读的她来了深圳,我们在外边逛逛吃吃地聊着闲天。不知怎么说起了家人劝我不要做小生意了,应该去花钱去读个MBA……我的话还没说完,那女孩便抢过话去:“呦呵,你还知道MBA呢?”
她坐在我的正对面,那种嘲弄的口气和难以置信的表情,一目了然。我顿时明白,长得很好看的她,享受被人爱慕、追求的滋味,并不曾把我放在眼里。
夏日的深圳很热,但当时的我好似被人当头倒扣冰桶。我快速整理好情绪,自己找台阶下:“我对MBA一点兴趣都没有,花钱去读那个,不如做点别的。”
她马上问:“你最想做什么?”
我反问:“你呢?5年内,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我最想去国外留学。”接着,她说了留学花费大概要多少钱。
我随口接腔:“和你差不多,我最想做的,是去国外工作、生活个10年8年。”
她笑了,扭头不看我,小巧的鼻子里嗤出一团气。半晌后,一锤定音:“我觉得那是做梦。”
说完,她又笑了。
人世间的笑有千千万万,而她那面对面不超过一米的笑,却真的让我难堪。其实,当时我不过是顺着她的梦想,信口戏言。而她的笑,仿佛一刹那给了我当头棒喝的感觉。
现在,我已在南半球工作、生活16年了。当年随口胡掐的白日梦,居然成了真。
我不会说所有梦想都可抵达。但就我自己而言,半生已过,盘点一下,十之八九的梦想竟差不多都照进了现实,成为了“不过如此”。
没法总结并传授梦想成真的体验,只是忍不住想分享一下也许仅属于个体的心得——父母无意间讲述的故事,自己熟悉的人生榜样,亲身经历的美好或伤痛,白纸黑字书写过的理想……都可能是肥沃的土壤,以及战斗力强大的激励。只要有足够的努力和不懈的坚持,它们就会让看似异想天开的白日梦,在阳光下生根、发芽、成长,然后枝繁叶茂,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