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的江南雨》
——青春在细雨里呜咽

（文/罗永忠）

作为一名编辑，当我阅完欧阳准年的稿件，内心澎湃，心如潮滚，久久不能平静。作者讲述了他插队落户时经历的一件往事：与他共享小堂屋的“五保户”癞婆老娘突然去世了。乡下老人去世，一般而言是大事。可是，曾接受过这位老娘恩惠度难的龙冬生，他作为责无旁贷的一队之长，对这位善良的孤寡老娘的后事，草率漠然。夜晚，政治队长豺狗爷却赶来与知青小欧，义务为孤寡逝者通宵守灵，追忆这位老娘夫妻二人生前为集体做过的大贡献，感慨为人要懂得知恩图报。这在特殊年代尤其可贵。欧阳准年把这段往事写成了短篇小说《守灵》，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坚守仁义向善的纯良品性，是中华传统文化的灵魂。

欧阳准年告诉我，这篇亲身经历的《守灵》其实是他已经出版的长篇处女作《三月里的江南雨》中的一个章节，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最后删除了。我闻之一怔，这部旨在纪念“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五十周年”荣获“中国知青作家杯”一等奖作品，现在正火，很多媒体都在评论。我马上购书阅读，连续三天读完上下两册，沉浸其中，泪流满面。我很多年没读到如此打动人心的知青题材作品了。

《三月里的江南雨》是欧阳准年一部带有自传色彩的长篇小说。全书分为上下两册。上册以主人公陈山南的插队生活为主线，描述了1968年冬，湘潭市部分知识青年响应国家号召到湘东罗宵山下劳动，一群血气方刚的知青经历的刻骨铭心的爱情，以及在贫困山区凋谢的青春往事；下册则反映主人公陈山南回城以后经历的婚姻和工作的变故，折射出中国改革开放大潮给人民带来前所未有的物质和精神上的巨变。全书采用章回体叙述方式共写了33章，每个章节就是一个小故事，每一个故事既是独立的又与全书人物命运相互关联。

小说开篇即描述了两位知青纯朴的爱情。多才多艺的女教师白阳春深受山区学生们的热爱，却在一次挑水滑落春雨中的深潭溺亡。她生前深爱知青洪大鼻子，死后还留下尚未发出的给洪大鼻子情真意切的10份情书。悲痛欲绝的洪大鼻子回城前在她的坟墓旁种植了两棵柏树。这个章节有大量的心理描写，通过书信、物件、肢体语言等间接対话，刻画了一对知青忠贞不渝的爱情和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

下册文风大变，其中有个章节讲述主人公陈山南引诱有夫之妇杨鸿雁致其怀孕双胞胎。五个月后，杨鸿雁诓骗陈山南说双胞胎被引产了，却暗中怀胎十月顺利生产。五年后，杨鸿雁带双胞胎来北京找陈山南，诉其丈夫重病无钱治疗，全家生活困难。经营泥木工程队成为小富翁的陈山南当即给其一张小七位数的银行卡，要她与他一起过却被拒绝，杨鸿雁认为丈夫对她很好，等他病好后，还想为那位戴绿帽的丈夫一起生个孩子。

这个章节突出了人性的复杂，笔墨老练，尤其对人物婚内出轨的心理描写，与人物对话都非常契合流畅，完全就是一部结构完整的短篇小说，有盘根错节的故事情节，生动细腻的情爱描绘，最后还有重重的悬念揭晓。

但这些充斥引诱、出轨、婚外恋的内容都为世俗不容，然而从人物经历的发展主线来看却又合情合理水到渠成。知青回城后，国家开始了从计划经济时代走向改革开放年代的波澜壮阔的变革，主人公陈山南在社会变革的闯荡中，逐步从知青时代的纯朴堕落到玩世不恭迷失了自我。但是你能就此结论陈山南和杨鸿雁是两个人渣吗？世上无完人，人都是复杂的社会多面体。谁的青春都有血气方刚和柔媚万千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在时代变迁中找到自我的定位，每个人都是时代的因果。这也是时代变革给一部分人带来的迷惘引发的社会性思考。

相比以往的知青题材小说，《三月里的江南雨》大胆创新。在创作手法上，采取了大量的意识流心理描写，这在中国当代小说史上极其罕见；在题材内容上，更是惊世骇俗地描写了知青们的情爱和性爱，而作者流畅舒美的文字毫无秽感。对那个视性为洪水猛兽的荒唐时代，男女知青为爱赴汤蹈火必不可缺。这是知青文学受时代局限从未涉及和耕作的荒地。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部长篇小说并非单纯的文学作品，它真实记录了不平凡的一代人的命运与精神追求。

“三月里的江南雨”，出自宋代李石《长相思·暮春》“花飞飞，絮飞飞，三月江南烟雨时，楼台春树迷”。作者欧阳准年，是一位“老三届”知青出身的普通退休教师。为写此书，他在北京宋庄租房半年闭户不出，当一个个鲜活的知青人物形象在他脑中回放时，他开始写，写自己，写初恋，写知青们的爱恨情仇。他呕心沥血创作的这部40余万字的中国当代知青史，写尽了一代人的青春，在风沙中迷惘，在细雨里呜咽。据统计，中国1968至1980年间的下乡人数，大约有1700万。这场有组织的大规模人口迁移，名为"上山下乡运动"，在世界上都是史无前例的。现在很多七零年以后出生的年轻人并不了解“中国知青”这个群体当年的真正的生存状况。这一代人曾被称作"失落的一代"。

读完此书，沉浸良久，推开窗户，外面细雨纷飞。作为《三月里的江南雨》故事的遗珠，《守灵》表现的特殊年代人性的冷漠与温情，为作者笔下的知青群体形象在时代洪流的裹挟下仍坚守仁义善良的本质做了很好的铺垫。我通知欧阳准年，《守灵》准备在《湘潭文学》微刊上发表的消息，他正在参加湖南省“候鸟守护者”公益行动交流会。他给我传来活动现场图片，71岁仍精神矍铄的他正率领大中院校的学生志愿者们忙碌。在这群风华正茂的大学生们身上，他们的青春在阳光下肆意飞扬。

我合上《三月里的江南雨》，在潇潇的细雨声中闭眼沉思，一个特殊的时代结束了，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欧阳准年和他的志愿者团队正在谱写一曲崭新时代奋发向上的青春之歌。

书评作者简介：罗永忠，湖南湘潭人，1969年出生，北京某外企高管，湘潭市作家协会会员，散文、诗歌等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北京晚报》《湖南日报》《今晚报》《湘潭日报》等报刊，多次获文学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