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麻子羊肉馆,老板是个女的,麻子是小时候天花的馈赠。小时候赵淑芬被人叫麻子,哭着跑回家,不愿意出门上学,她彪悍的母亲,利用全村人吃晚饭的时间,从东头到西头连续骂了好几个晚上,“谁再编排俺淑芬,喊俺淑芬麻子,我要她好看……”
赵淑芬初中毕业后,在家里干了几年农活,28岁那年,有一户人家倒找媒人来说和,这男人个矮,本没入赵淑芬的法眼。她妈劝:芬啊,好歹男人有份手艺。
男人是镇上开羊肉馆的老板。赵淑芬结了婚,每天早晨4:30雷打不动起床,洗羊肉、煮羊肉、切羊肉,擦桌子扫地洗碗,除了收银,啥活都干。自己家的生意,哪个老板娘的工作量,不赶上两三个服务员。除了脸上的麻坑,赵淑芬让男人没挑头,特别是生了儿子,男人脸色好看多了。
好日子过了不少年,当然也挣下不少钱,男人作妖了。
赵淑芬规劝:“她那是看上了咱的钱。”男人说:“别咱,钱是我的。”赵淑芬说:“你看孩子这么大了。”男人说:“就是孩子大了,我才要离的。”赵淑芬说:“你给孩子留些脸面。”男人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还脸面?这个家就是被你的脸面毁的。”
男人把钱一揣,追“爱情”去了。
赵淑芬不吭声,沉寂了半年,让儿子把男人喊回,主动提了离婚。某一天,大家看到赵淑芬在给羊肉馆的墙壁重新涂刷,换了桌椅;又有一天,噼里啪啦的鞭炮响把大家拽出屋子,赵淑芬家的羊肉馆重新开张了。街坊七嘴八舌:“栓柱回来了?”赵淑芬指着门楣上的匾额:“没有栓柱啥事,这是我赵淑芬的羊肉馆。”
匾额上大写着“赵四麻子羊肉馆”,原木红字,十分醒目。自赵淑芬的娘在村子里骂过,大家都改口喊赵淑芬或者赵家四丫头,但背地里,赵四麻子一直是赵淑芬的标记。让人背地里喊,倒不如大大方方自己承认,麻子咋啦?不偷不抢不丢人。
赵淑芬由老板娘变成老板,怎么才能让羊肉馆生意蒸蒸日上,是一个老板要想的事。赵淑芬夜里每两小时起一次床,换水浸泡羊肉,把羊肉的血水尽数浸泡去,早晨4:30起床烧火飞水。栓柱在时,飞水环节为了省事节时,把浮沫撇去,直接煮。赵淑芬不,她不仅把羊肉捞出重新清洗,还在这道程序里加入料酒、食盐、姜葱、花椒、陈皮、干山楂片等配料,不厌其烦地试验比较,才找出最好的飞水方法;煨羊肉时,她再重新加入作料,还加入绿豆和白萝卜去膻。赵淑芬起早贪黑,就为在清晨,准时为顾客奉上那碗漂着细碎蒜苗的雪白浓汤。
麻子大气,味正,羊肉给的也足。
麻子义气,为栓柱养着儿女还养着老娘,栓柱这男人不仗义。
麻子侠气,送羊肉的,送作料的,没有不喜欢和她打交道的,不抠搜、不拖欠、不小气。
赵四麻子羊肉馆在众多羊肉馆里脱颖而出。我与女友去光顾她的小店,喜欢回忆赵四麻子的传奇,讲着讲着,我们这些女人倒讲出一些惺惺相惜的自豪来。
作者:靳敏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编辑:秦小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