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小丹

“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

1992年，香港歌星吕方深情演唱了这首《弯弯的月亮》，让当时10岁的我感到刻骨铭心！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时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代表着团圆、圆满，是一个神圣且喜庆的节日。有时它却也是怀念故人的伤感日子。所处的人生阶段不同，所听的歌曲给人带来的感觉也随之不同，意义也就不一样。

1992年的中秋夜，香港电视台邀请吕方演唱了这首歌曲。当时的吕方身着白色西服外套，在烟雾弥漫的舞台中，从升降台上缓缓降落至舞台。舞台的背景是一大幅深蓝色夜空的景象，上面有点点繁星和一轮圆盘大小的满月。点点繁星下，一艘弯弯的如月牙般的小船，船的上面坐着两个人持桨划船。那时的我，并不太懂得歌词个中意味，只是觉得，歌星很有型，音乐很动听，舞台很漂亮，仅此而已。

“弯弯的月亮下面/是那弯弯的小桥……”

随着歌曲缓缓流淌，那晚，更加让我心心念念的是“拜月娘（潮州话）”。家乡的习俗：每年的中秋夜，都会对着高挂月亮的方向，在阳台或其他空旷处，奉上水果鲜花，拜月娘。我大半个心思都放在盯着外婆摆放着水果糕饼的那张大圆桌上面。一大盘新鲜的、娇艳欲滴的水果：龙眼、荔枝、哈密瓜、柚子、葡萄、柿子。旁边有4块书册糕（一种类似书本造型的白色糕点，潮州特色食品）、两盒大红色四方铁盒的月饼，铁盒上面印着“嫦娥奔月”图案。但我觉得最喜庆、最具佳节气息的，反而是那摆放在水果盘柚子上面的那一个红色小“囍”字剪纸。外婆手巧，这个“囍”字就是出自她手。剪纸精致、细腻，仿佛是雕刻出来的。我特别爱握着外婆的手，虽然它是粗糙的，长着硬茧，却是安全的、温暖的。

吕方的歌曲演唱完毕，拜月娘也完成了，外婆搬了一大一小两张凳子，我俩并肩坐在大圆桌前赏月。外婆拿了一串龙眼递给我，我迫不及待地接过，掰掉褐色粗壳便往嘴里送。

外婆一旁急着怕我噎到，叫我“慢点，慢点”。我吐出核，边嚼着龙眼肉边语言含糊地对外婆说：“这龙眼真甜！外婆，我以后的压岁钱都给您买龙眼吃!”因为这句话，外婆特别开心，在很久之后，即便我已经长大，她还逢人便说，我当年多孝顺。但其实，我也仅仅只是在那年将自己的压岁钱全部塞给了外婆。她开心地收下之后，又全数还给了我。

“阿娇摇着船/唱着那古老的歌谣/歌声随风飘/飘到我的脸上……”

童年的时光里，我与外婆朝夕相伴。光阴中的美好却如疾风般呼啸而过。转眼间，我已经离开家乡，去外地上大学。见外婆的日子也仅仅是在寒暑假，假期我忙着自己的玩乐，蹉跎着不去外婆家。偶尔去一次，也是匆忙而回。外婆看到我，很开心，依然如我小时候那般，伸过手来要抚摸我的脸蛋。我躲开了，我虽看到外婆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不以为意。

外婆经常对我念叨一句话：“有放假就多来啊……”我这边应允，那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后来，参加工作后就更加忙碌，看望外婆的时间，成了过年一次。直到那一次，舅舅说外婆病了，很多天昏昏沉沉，认不出人。我去看她。迷糊中的她还认得我，叫了我的小名，问我说：“你放暑假啦？”我心中顿感悲怆。过了些天，我再次去看望她，她已经好了七八分，精神抖擞。我很开心。临走前，我答应她，假期会再去看她。当时正好临近中秋与国庆长假。

那年，中秋节前三天，接到噩耗——外婆去世了！在那一刻，我恍然明白过来，外婆“病好了”，其实是回光返照……

三天后的中秋夜，我戴着耳机，一整夜，循环播放着吕方的《弯弯的月亮》。这时间的河流，已流在我的心上……

作者简介

陈小丹

陈小丹，中国档案学会会员，广东省散文诗学会会员，潮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湘桥区作家协会副秘书长，“文学湘桥”南方号执行主编。创作多为散文、散文诗、诗歌等体裁，作品散见于《南方日报》《潮州日报》《中山日报》《河源日报》《潮州乡音》《岭海潮音》《韩江》等报刊。

（编辑：曲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