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斯（前排左二）与卡若二中学生们一起探讨计算机知识（2021 年 11 月 20 日摄） 受访者供图

➤面对外界的不解，刘斯没有动摇：“放弃这次援藏的机会，我肯定会后悔。”

➤“刘局长可不是嘴上说说。为了推进工作进度，她把相关部门跑了个遍，办公室的灯经常很晚还亮着，同事们都叫她工作狂。”

➤“能看着孩子们成长成才，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刘斯说，退休后如果有机会她还要回到西藏，回到孩子们身边。

　　结束援藏已有近半年时间，58岁的刘斯仍然牵挂着她的孩子们。

　　离别场景历历在目，不能忘怀。那些天，在教室、办公室、宿舍，成群结队的学生来与刘妈妈告别。三年的师生情，包含在紧紧的拥抱和不舍的泪水中。在学生们眼中，刘斯是改变了自己人生轨迹的恩师，也是体贴慈祥的“阿妈”。

　　“你们都是老师的孩子，是老师这辈子最大的骄傲。”看着一张张稚嫩的面庞，刘斯几度哽咽。

　　8月西藏，格桑花盛放。雪域高原上，刘斯用心用情教书育人，播撒下一颗颗希望的种子。

　　“我热爱这里的一切”

　　刘斯个头不高，身材瘦削，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一身藏装。参加了援藏工作，她把自己融入了西藏。“西藏是我的第二故乡，我热爱这里的一切。”刘斯笑着说。

　　2008年，刘斯第一次进藏旅游。经过一个村庄时，热情的藏族村民邀请刘斯夫妇进屋做客，还端出热气腾腾的牦牛肉、酥油茶招待。

　　“主人家的小孙女特别可爱，坐在我怀里用藏语跟我讲话。虽然听不懂，但看得出她很喜欢我。”刘斯的思绪飘回十多年前，那是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藏族群众的淳朴善良，也让她萌生出援藏的想法。

　　2016年，福建省选派第八批援藏干部人才进藏工作，刘斯毫不犹豫地提交了报名申请。那时，她是厦门信息学校信息部教学部长、正高级计算机讲师，曾获得福建省优秀教师、厦门市劳动模范等多项荣誉。

　　“你都50多岁了，去西藏身体受得了吗？”“援藏的事让年轻人去，你受那苦干吗？”“你现在什么都不缺，还折腾什么啊！”……同事听到刘斯的决定，劝她再考虑一下。

　　面对外界的不解，刘斯没有动摇：“放弃这次援藏的机会，我肯定会后悔。”进藏日期临近，刘斯做好了准备工作，意外却发生了：爱人王刚突然发病住院。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一时乱了心绪。

　　刘斯一边照顾卧病在床的丈夫，一边做着是否还要进藏的心理斗争。细心的丈夫看出她的彷徨，坚定地安慰：“我知道援藏是你最大的心愿，你就放心去吧。我的身体慢慢在康复，能照顾好自己。”

　　在外地读书的儿子也发来短信：“妈妈你放心出发吧。我可以请假回来照顾爸爸，在家学习不会耽误功课。等爸爸康复，我们一起来看你。”

　　在丈夫和儿子的鼓励下，刘斯放下了心头的包袱。

　　“踏踏实实做些事”

　　2016年7月，刘斯来到西藏昌都市左贡县，开始了第一次援藏经历。

　　初上高原，由于低压缺氧，她常常一夜醒来三四次，一个月瘦了八斤。

　　“那时，我在县里担任教育局副局长，听见别人叫我刘局长，特别不适应。我想发挥特长，踏踏实实做些事。”刘斯告诉记者，分管教师发展与教学科研工作的她，通过调研发现，当地中小学在课题研究领域处于空白状态。

　　“我跟很多教师聊天得知，大部分老师从业数十年但从来没做过课题研究，不知道课题研究是什么、该怎么做。”她说。

　　不只是左贡县，类似的情况在西藏大多数县区都有存在。刘斯决心把教学科研作为援藏重点工作，帮助本地教师开展课题研究。

　　“刘局长可不是嘴上说说。为了推进工作进度，她把相关部门跑了个遍，办公室的灯经常很晚还亮着，同事们都叫她工作狂。”同事扎西拉姆说。

　　西藏有“险在昌都”的说法。每次送教下乡，汽车都要在高山峡谷中穿行，刘斯因为晕车都吐得一塌糊涂。“有些路很险，车轮紧贴着悬崖边，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回想起来，刘斯至今还有些后怕。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刘斯的努力下，左贡县成立了教育科学规划领导小组，教学科研工作逐渐走上正轨。她还多方奔走、牵线搭桥，引入福建援藏力量筹措60万元资金，将左贡县中学荒废已久的计算机房更新升级，建立起教师发展培训中心，对教师开展信息技术培训。

　　“以前，我们对课题的立项、开题、结题等流程很陌生，也没人指导。刘老师来后，牺牲休息时间带我做课题，从立项书撰写到调研报告、统计分析，手把手地教。”左贡县中学教师冯静说。在刘斯的悉心指导下，冯静的课题研究成果获得了西藏自治区首届基础教育教学成果奖二等奖。

　　开展专题讲座、一对一指导、争取教学资源……援藏期间，刘斯先后帮助左贡县教师完成了1个自治区规划课题、4个市级自主课题、18个县级规划课题的立项。

　　“那里有我的孩子们”

　　“如果说上天会眷顾某个人，并且送给她一份人生中的大礼。那么对我来说，这个大礼莫过于遇见我的恩师刘斯妈妈……”与刘妈妈离别之际，18岁的向巴曲珍写下了这篇《我的援藏妈妈》。

　　2016年10月，刘斯在左贡县旺达镇拉达村调研时，偶遇向巴曲珍一家。那天，刘斯推开虚掩的木门，只见不大的土院里晾晒着成捆的青稞，低矮昏暗的屋子里，向巴曲珍和哥哥扎西江村伏在窗前写作业。

　　“向巴曲珍家是贫困户，爸爸因病丧失劳动能力，家里所有开销都靠妈妈种地维持。”刘斯说，见到孩子们第一眼，她就决定资助他们完成学业。从那以后，刘斯每逢周末都会来看望向巴曲珍一家。

　　读初三时，扎西江村萌生了弃学打工的念头。“孩子，你千万不能有这种想法。安心读书学到本事，才能改变命运。”刘斯的耐心开导，让扎西江村重新回到了课堂。如今就读于西藏民族大学体育系的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成为像刘妈妈一样的教师。

　　刘斯把向巴曲珍当做女儿一般，照料她的学习和生活。“将来我要考厦门大学，回到刘妈妈身边。”有了自己的“小目标”，正在昌都一中读高二的向巴曲珍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六年来，刘斯累计资助向巴曲珍一家近10万元，在当地被传为佳话。

　　2017年，由于家庭和工作原因，刘斯不得不提前结束援藏返回厦门。但她一直牵挂着这片土地。“那里有我的孩子，有我未竟的心愿。”刘斯说。

　　2019年，福建省开展新一批教育人才“组团式”援藏工作，刘斯再次申请进藏。这一次，她来到昌都市卡若区第二初级中学，投入教学一线。

　　“西藏的素养类教育水平相对落后，希望通过我们的努力，带动更多人一起补上这块短板，让孩子们得到全面发展。”刘斯说。为此，她主动承担了七年级信息技术教学工作，利用课外时间组织电脑社团活动，教会学生电脑动画和图像处理技术。

　　2021年，刘斯被评为全国脱贫攻坚先进个人。“能看着孩子们成长成才，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刘斯说，退休后如果还有机会，她要再回西藏，回到孩子们身边。

（来源： 瞭望 2022年第52期 　　文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王泽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