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1月10日，壬寅年腊月十九，到南京西天寺殡仪馆，送别东流（刘向东）先生。

1月7日一大早，看到南大新传院方延明教授发布东流先生病逝的噩耗，倍感突然，就赶快与东流先生的公子确认。他回答我，属实，老父亲是在凌晨3点20分驾鹤而去的。为何要确认？因前一段，有如此传言，王春南先生微信问我。很快，春南先生又回我，误传，不确。如此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之际，多少死亡的讯息不断传来，令人恐惧，忐忑不安。我问东流先生的公子，家里设灵堂否？他说，设，明天才能准备好。

1月8日上午，我赶到大锏银巷，到东流先生家中吊唁，面对他的遗像，环顾他的书房，往事历历，与他有关的一些点滴往事，涌上心头。

东流先生是在1997年7月自新华日报社调入江苏省委宣传部接替王建邦担任常务副部长的。当时，省委常委、宣传部部长王霞林已经转岗到省人大担任副主任，王湛自省教育厅厅长任上就任省委宣传部部长。东流先生党性很强，新闻业务熟悉，很快就进入了新的角色，大刀阔斧地开始开展工作。

某年，陪东流先生去长沙出差参加一会议，会议间隙，陪东流先生去清水塘路，他喜欢收藏，乐此不疲。受他影响，我也买些笔筒，置放书桌，看书累了，把玩一下，作为消遣。湖南日报社一领导姓匡，与东流先生是在中央党校学习时的同学。他安排车辆，东流先生让我陪着去了韶山，也去了衡山。在韶山，东流先生说到周立波当年写过一篇新闻特写《韶山的节日》，岭南的羊城晚报两次刊载了此文。如今，周立波的《暴风骤雨》不大被人提及，但他的《山乡巨变》却有再趋走热之势，这个所谓的益阳三周之一啊。大概也是这一次与东流先生聊天，说沈从文、古华、韩少功，也说到了王跃文。回南京后，他给王湛部长说，小王读书多，还记得住。

某年，因江苏对口支援陕西，要组织大型招商推介活动，遍及西北三省两区，除了陕西，还有甘肃、青海、宁夏、新疆。每到一地，东流先生都去拜访当地有关部门、媒体，谦虚，低调，开诚布公，待人诚挚。公事完毕，他则带我走大街小巷，厂矿、社区，看得仔细，记得认真。我当时想，范长江的新闻名篇《中国的西北角》大致就是如此写出来的吧？在兰州，东流先生带着我去看一女工，这一女工是东流先生夫人的好朋友，后来远嫁西北，落户兰州。这一女工夫妇接待了我们，很惶恐，也很局促。东流先生问他们的收入情况、子女工作，话家常，说往事，其情其景，不忘故人的古道热肠，让人感慨。这个女工名字叫刘桂枝。

在兰州，甘肃省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也是他中央党校同学，为尽地主之谊，要特别设席款待。东流先生说，多走走，多看看，我虽然收藏酒瓶子，但不喝酒啊。

陪东流先生在西安，看了不少地方，他对一些场面应酬不感兴趣，也觉得意义不大。他朋友很多，西北人待人厚道热情，我也跟着沾光，去了宝鸡，看了法门寺，当时主持法门寺工作的是一宿迁籍的和尚。我们也去了延安，晚上住在延安宾馆，当时延安一市委副书记是江宁人，东流先生在报社的时候接待过他，他很热情，活动安排得很周到、细致，对东流先生也很尊重。我唯恐影响大家，就一大早起来想打车去延安大学看路遥的墓地。谁知道，东流先生起得更早，他看到我想出门的样子，就问我要去哪里？我坦白相告。也是碰巧，此时，延安方面的人也来了。东流先生就说，小王想去看路遥墓，能否派车送他过去？对方很爽快地说，没问题，你一个人去，没有向导，还真不好找呢。后来，再去延安，总会想起陪着东流先生在杨家岭、枣园、七大会议旧址等地的如烟往事，就会特别感慨东流先生推己及人、宽厚待人的雅量风致。

西北之行，在东流先生督促之下，写了一组文章。我署上他的名字，他总是调换一下，把我放在前面，提携后生之亮节高风，令人动容。

2000年，东流先生离开省委宣传部的工作岗位，到省政协任职。他主持创办《钟山风雨》，邀请王春南先生等参与筹划，倾注大量心血，我也叨陪末座，经常来敲点边鼓。

东流先生起自徐州厂矿，步步走来，含辛茹苦，沉醉在笔墨之间，以文字立身，凭文章行走，成为新华日报社的主要负责人。他视写作表达如生命，矢志不渝，从不懈怠。新华日报有人说，刘总是总编辑，也是总记者，他一生勤勉，发表有近五百万字的作品，出版专著有九部。

他的《藏物小记》再版的时候，东流先生居然还把我的小文章收录在里面，不断向别人揄扬，真是令人惭愧莫名。

张友鸾的女婿、李承邰先生辞世，东流先生撰文缅怀，情真意切，令人泪流。

高斯先生辞世，我当时任凤凰集团党群部主任，他打电话给我，问遗体告别的具体时间。那一天，他早早来到殡仪馆，流泪，送别，其情，其景，其步态，其身影，就在眼前。

如今，我们也来告别东流先生了，老部长，您就这样匆匆地辞世了啊。大恸。

王振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