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方涛 美编:曲莹
在天山上放羊期间,我还认识了一个放羊的蒙古族小伙子,大约有二十岁出头,他相貌英俊,身材魁梧,个子在1.8米以上,还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每天早上,他把羊圈门打开,一只白色的牧羊犬麻溜地把几百只羊往山坡上赶去,然后他就啥事不管了,也不怕羊走丢了或被狼吃掉,甩手掌柜当的比神仙还轻松舒服。直到黄昏,他才钻出毡房将两根手指插入口中吹奏出一声震荡天际的长哨,宛若天上雄鹰撕破长空的尖啸,久久不绝。
远处的羊群一听到主人的口哨召唤声,立马齐刷刷地回头,一刻也不停留地迅疾向着燃起炊烟的蒙古包狂奔,犹如一团在草坪上跳跃滚动的云朵。
每每看到他吹口哨的潇洒样子,羡慕死我们了。
有一次,他牵着一匹枣红马来拜访我们,还客气地送了几个像平底锅一般大小的锅盔白面饼,有五公分厚左右,金黄的表面十分诱人,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麦香,这在七十年代就和面包一样稀罕啊。
有客来访,不亦乐乎,我们也不能抠门干说话吧。于是做饭师傅炒了盘野韭菜,一盘干椒炒蘑菇(昨天才采的)还有一盘热油炒的雪里红咸菜,又抽出两瓶奎屯大曲白酒,几个人开心地对饮起来。
酒酣耳热中,他不停地称赞我们的细毛羊好,羊毛值钱,我们也夸他的大尾巴羊肉多体壮,做手抓肉香的流哈喇子。不知不觉中两瓶酒就见了底,这时他已有点醉态了,站起身腿都有点左右打晃。他说:今天我给你们表演下我们蒙古人骑马的技术。他大大咧咧地指着我们正南方高耸的山峰:就是那座山尖,我可以骑马从上面直冲下来,人嘛,还摔不下来,你们信不信?
我一听,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吧?别吹大牛,我又不是没骑过马,你从山尖上骑马往下冲屁股肯定坐不住,非摔下来不可,摔在地上受点伤还算侥幸,万一一只脚还套在马蹬子里被马拖着跑,拖不死,也会成为残废,你那一大群羊咋办,谁来放?朋友,我劝你最好别去冒险。本来我是一番好意,避免他在醉态中骑马发生意外,谁知他见我不太相信他的话,有点轻视了他的尊严,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于是他生气地瞪了我一眼,二话不说牵着那匹枣红马就往山尖上缓缓走去。
我心想,这下坏了,想去拦肯定拦不住,搞不好他在气头上还会重重地抽我一马鞭子。正当我害怕之际,做饭的老炊事员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没事,他骑马的本事大着呢。
眺望中,蒙古小伙子和马儿渐渐地走远,最终变成了一个黑点,模模糊糊难以分清是岩石或是人和马了。
就在我脖子望的发酸正准备掉头转身回房子休息时,旁边的同事用手指着山上给我说:快看,快看,那人骑马冲下来了,速度好快!
我赶紧回眼一看,果然不错,眨眼之间就冲到离我们很近的山坡上了,只见他后仰着身子,后背几乎都贴到马屁股上了,纹丝不动,仿佛睡着了一样。可几秒钟后,他又似乎骤然从梦里醒来似的,挺起身看了看前方和四周,突然侧了下身子一条腿悬空,一条腿认在马蹬里,全身向马的右下地面倒下去,紧紧地贴着草,似乎是想掐一朵最漂亮的小草花。而马却毫不理会主人生死不顾的危险动作,依然四蹄生风地疾速飞奔,我脸色发白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想:这家伙是不是耍酒疯不要命了?
没想到,我的担心还没有落地,他又像灵敏的猴子一样抓住缰绳,不可思议的潇洒一跃,又稳稳地骑到了马上,还十分得意地吹了一声宏亮的口哨向着我们冲来……
后来,我和他就成了很好的朋友。八月下旬,我和同事们临下山时,他还特意骑马过来和我们道别,并送了好几个新烤的大锅盔面餅。直到现在,我一想起他,那饼子散发出来的香味,似乎还在鼻子周围徘徊游荡,恋恋难舍,不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