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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
农历二月初七
本期微播报,青年作家王新宇将同您分享她的中篇小说《无解》节选片段。
无 解
作者:王新宇
夏天的燥热和蝉鸣粘在一起,远处枪炮的轰鸣打破了沉睡的大地,被惊醒的生灵总会没命地逃窜一阵,热浪裹挟着另一个死亡的消息从前线传来。林志德牺牲了,那年,他十八岁。
林志德仰头躺在了草地上,夏天的晚霞盖在身上。他好久没那么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了,扑通扑通,那么有力,那么鲜活。他觉得从胸膛里流出的热血是他这有力的心脏跳动的结果,暖融融的,像他娘抱着他,在娘的怀里那么柔软,那么轻盈。他仿佛闻到了娘身上香香的味道,他要全吸进去,久违的香气连着他的两行热泪落到了正在疯长的草地上,他望了望晚霞,看到林麻子和他娘在朝着他微笑,他也笑,笑着闭上了眼睛。
林志德在战场上就是一头野兽,排长这样形容他,他知道这孩子心里有伤,在军队里的良好表现使他很早就当上了班长。从小玩得一手好弹弓,这让他在战场上杀敌也是精准而麻利,排里的人都喊他“小神枪手”。冲在前线的林志德很会保护年纪小的人,他说,他没爹没娘不怕死,多杀一个鬼子他心里就能多舒坦会儿。“可他也还是个孩子啊!”排长激动地说,老排长回忆起这个野兽一般的战士满眼的心疼。
王庄村的人听到这一噩耗时,心里都紧了一下。为小德子的死,为自己家在外打仗的孩子。二祖奶奶连着三个晚上没睡着觉,她心疼懂事的小德子,担心和想念自己的三个儿子,从走上战场,三个孩子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二祖奶奶夜夜睁着眼,试图摆脱眼前三个孩子血淋淋的样子。她从未跟人说起过自己挂念孩子,她总是笑嘻嘻地说:“男娃儿就该上战场,杀敌人,保家卫国可光荣咧!”
小德子在王集福和王顺意三人之间是最聪明的,“这孩子主意大,人扎实。”扎实,就是稳重的意思,二祖奶奶常跟人这样说,虽然林志德是他们三个之间最小的,可他说的话却最有分量。每次有人嘲笑小福子是个独耳猴,林志德总是第一个跳出来保护他。仨人跟着《三国演义》里的“桃园三结义”学,林志德当刘备,小福子当关羽,王顺意当张飞,他们是“王庄村三结义”,三个人后来决定一起去参军也与这个有关。
林志德死的时候,小福子和王顺意都不知道,准确来说,他们三个人都不知道对方是生还是死。一开始三个人都在同一个部队,后来因为部队重新编排,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和兄弟隔得多远,分别的时候,三个人约定谁活下来就替死去的人尽孝。现在,林志德走了,他们连替他尽孝的机会都没有。
王庄村的夏天很长,每一个有人死去的夏天仿佛越过越长,死亡就像秋天的落叶,掉下去了就化成了泥土。王庄村的人在悲伤中学会了让伤口结痂。
特别支持:《青春》杂志社
今日主播:王新宇(青年作家)
王新宇,山东潍坊人,山东大学文艺学专业在读。获第八届“青春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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