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末年名将:孙传庭《明史》称:(传庭死而明亡矣)

孙传庭(1593~1643年),字伯雅,号白谷,代州振武卫(今山西代县)人。明朝末年名将。

一表人才,多有谋略。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进士及第,授永城县令。不满魏忠贤专政,弃官回乡。崇祯帝即位后,起为吏部验封郎中,迁顺天府丞。崇祯九年(1636年),出任陕西巡抚,组建秦军,伏杀闯王高迎祥,平定河南农民起义。崇祯十五年(1642年),拜陕西总督,加兵部尚书衔,都督七省军事,带兵镇压李自成、张献忠起义。

崇祯十六年,战死于陕西潼关,以马革裹尸而还,时年五十一岁。著有《白谷集》六卷、《鉴劳录》一卷。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追谥忠靖。

同年十月,李自成攻破西安。孙夫人张氏率孙家二女三妾投井自杀,年仅八岁的么子孙世宁被一老翁收养。 《明史》称:「传庭死而明亡矣。」

历经战役

黑水峪之战、柿园之役、汝州之战

根据代县孙氏 《代州孙氏家乘》记载孙传庭始祖是明朝洪武初年迁居山西,其始迁祖孙成(生子:孙顺)在洪武年间命为振武卫百户,由河南省汝宁府光山县孤树里村迁居山西代州,后遂安家于此,自后子孙繁衍,被尊为迁代始祖。

孙传庭一表人才,多有谋略,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中进士,初授永城知县。天启初年进入北京任职,为吏部验封主事,再升至稽勋郎中,两年后因不满魏忠贤专政,弃官回乡。

崇祯八年(1635年)秋,孙传庭出任验封郎中,后越级升为顺天府(今北京市)府丞。

崇祯九年(1636年)三月,请缨任陕西巡抚,负责剿灭农民军。孙传庭在榆林建军,号为秦军。此时洪承畴正与李自成战于陕北,卢象升调任宣大总督后,民军首领闯王高迎祥自湖广复出,来到陕西,欲自汉中进攻西安。孙传庭领秦军镇守,高迎祥无法攻克,遂意图自子午谷入,直逼西安。孙传庭料之,在子午谷的黑水峪以逸待劳,激战四天后,高迎祥溃败,后被俘,送往北京处死,而其部下李自成继任闯王。

崇祯十年(1637年)初,马进忠等部再渡西折入陕,进袭商州、洛南、蓝田等地。孙传庭率部与各路明军以优势兵力接连打击了起义军圣世王、瓜背王、一翅飞、镇天王等部,才使关中以南地区趋于平定。

崇祯十一年(1638年),过天星、混天星的起义军从徽(今甘肃徽县),秦(今甘肃天水市)等地经凤翔将通向澄城时,孙传庭指挥其部分五路合击该起义军于杨家岭、黄龙山一带,捕杀二千余人, [8] 又在(鄜)州(今陕西富县)以西、合水以东的方圆三、四百里的深沟峡谷内采用分兵堵截,机动设伏的战术再败起义军,并打退了驰援陕西起义军的马进忠、马光玉所率领的宛、洛之部后,又与洪承畴在潼关南原以重兵埋伏,使闯王李自成部几乎全军覆没,李自成仅以18骑兵突围而走。

至此,陕西境内的起义军几被镇压下去。此时明军情势大好,但因清军在此时攻入长城,崇祯帝急调洪承畴与孙传庭回京防御,李自成便得到喘息。

崇祯十一年(1638年)八月,多尔衮、岳托率清兵分路从墙子岭(今密云东北)、青山口(今迁西东北)入长城,明京师戒严;督各路入京勤王之兵的总督卢象升在巨鹿阵亡。明廷遂召孙传庭、洪承畴主持京师防守,升孙传庭为兵部右待郎兼右佥都御史,指挥各路援军。孙传庭抵达京郊后,由于他和主和派的杨嗣昌及中官高起潜矛盾颇深,崇祯帝降旨不准他入京朝见,而洪承畴则在京郊受到慰劳,并奉旨进殿拜见崇祯帝。 孙传庭对此不平待遇自然大为不满。杨嗣昌任洪承畴为蓟辽总督,并主张将陕西军全部留下,用于守卫蓟辽。孙传庭对此极力反对,认为“秦军不可留也。留则贼势张,无益于边,是代贼撤兵也。”杨嗣昌对孙传庭的意见置之不理,孙传庭对此不胜忧郁重重,以致耳聋。

崇祯十二年(1639年),朝廷调孙传庭总督保定、山东、河南军务,孙传庭立即上疏请见皇帝,但因杨嗣昌的百般阻挠而未成。孙传庭心中愠怒,引病告休。但杨嗣昌仍不放过,言孙传庭称病乃推托之举。崇祯帝大怒,将孙传庭贬为平民后,又将其禁囚,以待判决。

崇祯十三年(1640年),李自成移军河南,时河南大饥,史载:饥民“惟恐自成不至”,“从自成者数万”。在孙传庭下狱的三年期间,熊文灿、杨嗣昌在镇压起义军的战争中连遭败绩,闯王李自成在河南打开了局面,拥兵数十万。

崇祯十五年(1642年)二月,李自成第二次围开封之时,崇祯帝从监狱中提取孙传庭,令他率劲旅往援开封。不久形势发生了变化,李自成解围开封,擒杀汪乔年,于是孙传庭改赴陕西,接替汪乔年出任三边总督,回到了他阔别三年的岗位上。农民军击败汪乔年后,又恢复了对开封的包围,孙传庭在陕督的位置上屁股还没坐热,崇祯帝就命令他出关救援开封,同时崇祯帝还他一道密令——处死贺人龙。 [14] 贺人龙是有名的长腿将军,崇祯十三年,杨嗣昌围剿张献忠、罗汝才之时,他从开县“噪归”陕西,以致张献忠突破重围,从容进入四川,一发不可收拾。在项城战役和襄城战役中,他两次抛弃主帅逃跑,导致战事失败,两位督师被杀。贺人龙与李自成、张献忠是老乡,都是陕西米脂人,崇祯怀疑他暗中通敌,因此密令孙传庭捕杀贺人龙。

崇祯十五年(1642年)五月初一,孙传庭在西安召集众将开会,会上突然逮捕贺人龙,然后宣布崇祯帝旨意,将其斩首。处决贺人龙后,孙传庭提拔其部下副总兵高杰接替贺人龙,高杰是李自成的死对头,他原本是李自成的部下,后来私通李自成之妻,事发后拐带李自成之妻投降官军。此时官军手中有三张王牌:一是陕西兵;二是湖广兵;三是保定兵。陕西兵的总督先后是傅宗龙、汪乔年和孙传庭,湖广兵的总督先后有丁启睿和侯恂,保定兵的总督是杨文岳。陕西兵的主将是贺人龙,湖广兵的主将是左良玉,保定兵的主将是虎大威。此外官军还有孔贞会的四川兵、刘泽清的山东兵,朱大典的南京兵等,力量小而分散。崇祯帝力求三股势力联合围剿民军,但是在民军的巨大压力下,三军主将尾大不掉,三军不能协调配合,导致战事惨败。

襄城战役中,汪乔年率领的陕西兵解救左良玉的湖广兵,没想到湖广兵解围后不配合作战,这个不义之举导致陕西兵溃逃,结果是汪乔年战死,孙传庭接任。三个方面军两两组合,均遭失败。朱仙镇战役后,杨文岳逃到汝宁疗伤,左良玉逃到襄阳喘气,孙传庭则在陕西闭门休息。三军都己伤痕累累,无力再组织救援开封,只能在躲在远处观望。无怪乎侯恂会说出放弃中原,以江山社稷为重的话,然而崇祯不仅没有采纳他的意见,反而再次将他投入监狱。

孙传庭在陕西经过几个月的休整,小有积蓄,崇祯帝不断催促孙传庭进军,孙传庭于十月份带着新募的士兵出征。官军一路上偃旗息鼓,潜行于山中,偷偷接近民军,打算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在河南郏县,官军潜至民军附近,孙传庭令部将左勷率左军,郑嘉栋率右军,高杰率中军设下埋伏,牛成虎率前军挑战民军,诱敌深入。双方接战不久,牛成虎佯装失败,将民军引入包围圈,四面伏兵突起,民军猝不及防,向东逃窜,官军追杀三十里。孙传庭在力不如人的时候,以智取胜,官军取得了久违有胜利,然而由于此时天降大雨,官军又饿又冷,没能继续扩大战果。

农民军虽初战失利,但毕竟人多势众,在官军打扫战利品之际,民军主力杀了个回马枪,官军抵挡不住,兵败如山倒,孙传庭率残兵败将狂奔回陕西。官军此战原为长途奔袭,试图以战养战,粮草供应不上,士兵们不得不采集没有成熟的青柿充饥,因此河南人将此战称为柿园之役。

孙传庭自柿园之役败归陕西后,到处招兵买马、发展生产、置办武器,经过大半年的努力,陕西官军实力有显著增长。孙传庭还发明了一种战车,上面装载火炮,车厢里存放士兵的衣服和粮食,名叫火车。这种火车共打造了二万辆,组成一个火车营,由总兵白广恩统领。五月,崇祯命孙传庭兼督河南、四川军务,不久又封他为兵部尚书,改称督师,加督山西、湖广、贵州及江南、北军务,并赐予尚方宝剑。八月,在崇祯的一再催促下,孙传庭在西安关帝庙誓师,统率总兵白广恩、高杰、牛成虎等部十万众东出潼关,同时檄调各路人马夹攻李自成。李自成得知陕西官军出关的消息,亲统大军北上河南迎敌。由于河南境内赤地千里,缺少粮草,李自成采取了诱敌深入的战略,把主力部队部署在郏县以南的地区,把后勤问题留给长途跋涉的官军。

由于民军放弃了潼关到郏县的广阔地带,陕西官军一路上“势如破竹”,八月上旬占领洛阳,九月八日攻占汝州,民军督尉四天王李养纯投降。李养纯的投降后向官军泄露秘密,给民军带来很大损失,他报告说:民军的老营在唐县,精锐部队在襄城,地方上任职的文武官员屯聚在宝丰。孙传庭根据这个情报采取了有针对性的行动,首先攻破宝丰,斩伪州牧陈可新等,然后挥师唐县,将安置在那里的民军家属斩杀殆尽。九月十四日,官军和民军主力在郏县进行激战,民军战败逃跑,官军紧追不舍,果毅将军谢君友被俘杀,李自成本人也差点被擒。后来民军逃入襄城,官军也尾随而至。面对危局,一些民军将士产生的投降的念头。这时大雨整整下了七天,城外露舍的官军苦不堪言,由于道路泥泞,官军的粮车难以移动,官军的后勤出现问题。官军希望破郏县获取给养,但是郏县早己坐吃山空,破城后只得到一些骡马,很快就被士兵们分食殆尽。这时李自成派大将刘宗敏率一万名骑兵从小路抄到官军后方,切断官军的粮道,为了麻痹官军,李自成用大牌写下战书,约定日期同官军决战,以此牵拌官军。 [18]

士兵们有雨淋没饭吃,情绪开始浮躁起来,孙传庭无奈之下,只好决定回师迎粮,他命令河南总兵陈永福留守军营,自己统率嫡系陕西官军分路回师打通粮道。陈永福部下士兵看到陕西官军走了,自己却被留下来忍饥挨饿充当替死鬼,都愤愤不平,也都跟在陕西官军后面撤退(前军移,后军乱),陈永福无法控制局面(永福斩之不能止),官军队伍大乱,民军乘机发起进攻,官军全线崩溃。官军逃到南阳才缓过神来,调头迎战民军,双方展开大战。民军战阵共有五重,第一重是饥民,第二重是步兵,第三重是骑兵,第四重是精锐骑兵,第五重是家属。

官军攻破了民军前三重战阵,与第四重战阵的精骑相持不下,鏖战中,白广恩部火车营招架不住,率先溃败。火车营的溃败引发连锁反应,骑兵也招架不住逃跑,战场形势瞬间发生巨变,由双方互相厮杀变为一方追杀另一方。民军倾巢而出,穷追不舍,一日一夜追杀四百余里,官军死亡四万余人,损失兵器辎重数十万。此役,大明仅有的“一副家当”损失殆尽,成了待宰的羔羊,民军的战略问题也迎刃而解,扩大战果,乘势夺取关中。

汝州之战和松锦大战一样,都是决定明朝命运的战略决战,在这两场战役中,明军并非没有机会,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最终归于失败。

崇祯十六年(1643年)五月,朝廷命孙传庭兼督河南、四川军务,随后升为兵部尚书,改称督师,加督山西、湖广、贵州及江南、北军务,兵部侍郎张凤翔“进言孙传庭所有皆天下精兵良将,皇上只有此一付家当,不可轻动”。崇祯帝不从。孙传庭不欲仓促出战,可是在朝廷的催逼下,传庭不得已在八月亲率白广恩、高杰等部10万人出师潼关,同时檄左良玉西上,总兵陈永福、秦翼明分别将河南与四川兵互为犄角。九月,孙传庭在汝州兵败,李自成一日内追杀四百里地,直撵孟津,明军四万余人战死,损失大量兵器辎重。

十月初,李自成攻克潼关,总兵白广恩、陈永福投降李自成。李自成以十万军围攻孙传庭,孙传庭向渭南撤退,十月初三,孙传庭战死,时年51岁。崇祯却认为他诈死潜逃,没有给予赠荫。

孙传庭在主持陕西军务期间,不断扩充自己的军力和粮饷。西安周围原屯积军队2.4万,田地二万余顷,后来田地都归属于豪门,兵丁只是虚设在花名册上。孙传庭接管这里后,经过治理,得士卒1.1万,年收税计银14.5万两,米麦1.35万石。

为尽早彻底剿灭农民起义军,明廷采纳了兵部尚书杨嗣昌的“四正六隅”的全面围剿方略(又称“十面埋伏”),并为完成此计划增兵12万,加派饷银 280万两。但孙传庭对此持有异议,他认为:因军兵屡战,多经溃乏受挫之苦,况且连年征战,民力疲竭,此举未必能收到预期效果。由于孙传庭料知他的计划不会被采纳,便着手清点私产,得银两4.8万,并招兵买马,自办围剿所需的人力及资财。当明廷汇集各处上报的招兵募马的数额时,唯独孙传庭的奏疏未送到。素与孙传庭有隙的杨嗣昌于是乘机发难,抱怨朝廷的军法在陕西竟行不通。孙传庭对此上疏申辩道:“让我像其他抚,登记郡县民兵的上,于是对及额,就我先前所报屯兵已满额了。何况还有招募练马步军,数目超过一万,怎么会不遵守部建议。到了一百天的时间,商、洛的讯问保持,我都不敢把。然而让敌人进入商、洛,但我不能抵御,则治臣的罪。如果我住商、洛,而逾期不能够消灭寇贼,事情就一定不是我的错。”

高迎祥进入陕西以后,卢象升部官军齐集河南西部,堵住了高迎祥东出中原的路子,形成关门打狗之势,消灭高迎祥的任务就落到了陕西官军的头上,具体来说是落到了陕西新任巡抚孙传庭的头上。

高迎祥进入陕南后,洪承畴与孙传庭进行了工作分工,洪承畴重点对付陕北一带的李自成等部,孙传庭则重点对付高迎祥。高迎祥部退入陕南山区之后,在荒山野岭无处觅食,人饥马乏。为摆脱困境,他决定走小路进攻西安,给官军来一个突然袭击。孙传庭对此早有预料,在闯王必经之路周至县黑水峪设置伏兵,准备以逸击劳。

崇祯九年七月中旬,高迎祥部果然来到周至黑水峪,进入了孙传庭的包围圈,双方展开了四天的激战,此时天降大雨,高迎祥部已经连续多日断粮,人马处于半饥饿状态,在大战中渐渐招架不住,官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关键时刻,高迎祥部下乾公鸡张二、一斗谷黄龙叛变。混乱中,叛徒将高迎祥的部卒和坐骑拉走,高迎祥被官军包围无法脱身,只好脱下盔甲藏到草丛里,官军搜山时将其活捉。

俘杀高迎祥之后,孙传庭又乘胜在渭南和咸阳北原打了两个大胜仗,一时声誉鹊起,威名甚至盖过了总督洪承畴。高迎祥的败亡对农民军起到了震慑的作用,两位著名的首领张妙手(张文耀)、蝎子块(拓养坤)向明朝投降。不久蝎子块复叛,被孙传庭安插的武大定杀死。高迎祥是民军中实力最强的,蝎子块则是农民军中人数最多的,这两人都死于孙传庭之手,这对农民军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孙传庭折衷了兵部“堵截正面,固守商洛”的议定,派重兵扼守商洛一带的战略要地。当大天王率领的民军进袭庆阳、宝鸡时,孙传庭迅速回师在合水将其击败。崇祯十一年(1638年)初,此时,只有河南民军对明廷仍具威胁。罗汝才、马进忠、贺一龙、左金王等十三部(即“革左五营”)联营广达数十里,待机进逼潼关。面对这一形势,孙传庭认为民军主力都在河南,于是率部而东,在阌乡(今河南灵宝县西北)、灵宝的山地间大败十三家兵马,民军窘境日甚,不得已向熊文灿请求受降。但自以“主剿”著称的孙传庭未采纳熊文灿的劝阻,执意要进攻民军,最终接到杨嗣昌的手书才停止进攻。民军虽受诏归降,但并未解除武装,而是移兵易阵,伺机进袭商洛一带。孙传庭令部将王文清等率部数战民军,民军余部波迫转移内乡、淅川。

孙传庭墓址代县阳明堡镇下花庄村东,北屏青山南面绿水,占地7000平米,冢高4米周长约22米。四周红墙环绕,遍植苍松翠柏,有响堂,墓碑等,砖墁甬路修严,旁列石人、石马、石猪、石羊,前建牌坊。崇祯十六年(1643)五月,皇上亲自赐剑,孙传庭以兵部尚书及督师衔出征,与李自成义军作战,天陕西潼关兵败身亡,家人葬其衣冠与其妻妾遗体于此,墓毁“文革”现存清刑部员外郎冯去骧撰《大明督师七省兵部尚书白谷孙公冯

孙传庭墓志是在“文革”期间,孙墓被挖掘出土的。志板石六块,共六千余字。从内容上说,大致可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叙述孙传庭祖辈的情况及孙传庭之成长入仕;第二部分是孙参与军旅带兵抗击闯王率领的农民起义军和入侵的清军,直至与农民军战死于潼关;第三部分是总述孙的功绩及社会上对孙的褒贬议论。

史书记载

《明史·卷二百六十二·列传第一百五十》

列传·卷一百五十

作者:张廷玉等

傅宗龙 汪乔年(张国钦等) 杨文岳(傅汝为等) 孙传庭

傅宗龙,字仲纶,昆明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除铜梁知县,调巴县,行取,入为户部主事。久之,授御史。

天启元年,辽阳破,帝下募兵之令,宗龙请行。一月余,得精卒五千。明年,安邦彦反,围贵阳,土寇蜂起。请发帑金济滇将士,开建昌,通由蜀入滇之路,别设偏沅巡抚,罢湖广退怯总兵薛来允。帝多采纳之。又上疏自请讨贼,言:“为武定、寻甸患者,东川土酋禄千钟。为沾益、罗平患者,贼妇设科及其党李贤辈。攻围普安,为滇、黔门户患者,龙文治妻及其党尹二。困安南,据关索岭者,沙国珍及罗应魁辈。困乌撒者,安效良。臣皆悉其生平,非臣敌。臣愿以四川巡按兼贵州监军,灭此群丑。”帝大喜,下所司议。会宗龙以疾归,不果行。

四年正月,贵州巡抚王三善为降贼陈其愚所绐,败殁。其夏即家起宗龙巡按其地,兼监军。初,部檄滇抚闵洪学援黔,以不能过盘江而止。宗龙既被命,洪学令参政谢存仁、参将袁善及土官普名声、沙如玉等以兵五千送之。宗龙直渡盘江,战且行,寇悉破。乃谢遣存仁、善,以名声等土兵七百人入贵阳,擒斩其愚,军民大快。宗龙尽知黔中要害及土酋逆顺,将士勇怯。巡抚蔡复一倚信之,请敕宗龙专理军务,设中军旗鼓,裨将以下听赏罚,可之。宗龙乃条上方略,又备陈黔中艰苦,请大发饷金,亦报可。初,三善令监军道臣节制诸将,文武不和,进退牵制。宗龙反其所为,令监军给刍粮,核功罪,不得专进止。由是诸将用命,连破贼汪家冲、蒋义寨,直抵织金。

五年正月,总理鲁钦败绩于陆广河。宗龙上言:“不合滇、蜀,则黔不能平贼;不专总督任,则不能合滇、蜀兵。请召还朱燮元,以复一兼督四川,开府遵义,而移蜀抚驻永宁,滇抚驻沾益,黔抚驻陆广,沅抚驻偏桥,四面并进,发饷二百万金给之。更设黔、蜀巡抚。”帝以复一新败,令解官,即以燮元代,而命尹同皋抚蜀,王瑊抚黔,沅抚闵梦得移镇,一如宗龙议。

陆广败后,诸苗复蠢动。复一、宗龙谋,讨破乌粟、螺蛳、长田诸叛苗,大破平越贼,毁其砦百七十,贼党渐孤。宗龙乃条上屯守策,言:

蜀以屯为守,黔则当以守为屯。盖安酋土地半在水外,仡佬、龙仲、蔡苗诸杂种,缓急与相助。贼有外藩,我无边蔽,黔兵所以分力愈诎。臣谓以守为屯者,先发兵据河,夺贼所恃。然后抚剿诸种,随渡口大小,置大小寨,深沟高垒,置烽墩炮台。小渡则塞以木石,使一粟不入水内,一贼不出水外,贼无如我何。又令沿河兵习水战,当贼耕耨时,频出奇兵,渡河扰之。贼不敢附河而居,而后我可以议屯也。

屯之策有二:一曰清卫所原田,一曰割逆贼故壤,而以卫所之法行之。盖黔不患无田,患无人。客兵聚散无常,不能久驻,莫若仿祖制,尽举屯田以授有功,因功大小,为官高下,自指挥至总、小旗,畀以应得田为世业,而禁其私卖买。不待招徕,户口自实。臣所谓以守为屯者如此。然兵当用四万八千人,饷当岁八十余万,时当阅三年,如此而后贼可尽灭也。

部议从之。

复一卒,王瑊代,事悉倚办。宗龙乃渐剪水外逆党,将大兴屯田。邦彦惧,谋沮之,六年三月,大举渡河入寇。宗龙击破邦彦赵官屯,斩老虫添,威名大著。当是时,大帅新亡,全黔震动,燮元远在蜀,瑊拥虚位,非宗龙,黔几殆。诏加太仆少卿。忧归。

崇祯三年起故官。用孙承宗荐,擢右佥都御史,巡抚顺天。未几,拜兵部右侍郎兼佥都御史,总督蓟、辽、保定军务。

用小故夺官矣。居久之,十年十月流寇大入蜀,陷蜀三十余州县,帝拊髀而思宗龙曰:“使宗龙抚蜀,贼安至是哉!”趣即家起宗龙。宗龙至蜀,代王维章与总兵罗尚文御却贼。十二年五月,以杨嗣昌荐,召为兵部尚书,去蜀。宗龙自定黔乱后,凡十有四年,辄起用,用不久辄迁去。八月至京,入见帝。宗龙为人伉直任气,不能从谀承意。帝愤中枢失职,嗣昌以权诡得主知。宗龙朴忠,初入见,即言民穷财尽。帝颇然之,顾豤言不已,遂怫然曰:“卿当整理兵事尔。”既退,语嗣昌曰:“何哉?宗龙善策黔,而所言卑卑,皆他人唾余,何也?”自是所奏请,多中格。

熊文粲既罢,宗龙乃言:“向者贼流突东西,嗣昌故建分剿之策。今则流突者各止其所,臣请收势险节短之效。总理止辖楚、豫,秦督兼辖四川,凤督兼辖安庆,各率所辖抚镇,期十二月成功。”因荐湖广巡抚方孔召堪代文灿。帝不用,用嗣昌督师。

嗣昌既督师,上章请兵食,不悉应,劾中枢不任。宗龙亦劾嗣昌徒耗敝国家,不能报效,以气凌廷臣。会蓟辽总督洪承畴请用刘肇基为团练总兵官,中官高起潜又揭肇基恇怯,宗龙不即覆。帝遂发怒,责以抗旨,令对状。奏上,复以戏视封疆下吏。法司拟戍边,不许,欲置之死。在狱二年矣,十四年春,嗣昌死,尚书陈新甲荐其才,帝未有以应也,良久曰:“朴忠,吾以夙负用之,宜尽死力。”遂释之出狱,以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代丁启睿,总督陕西三边军务。

当是之时,李自成有众五十万,自陷河、洛,犯开封,罗汝才复自南阳趋邓、淅,与合兵。帝命宗龙专办自成。议尽括关中兵饷以出,然属郡旱蝗,已不能应。

九月四日,以川、陕兵二万出关,次新蔡,与保督杨文岳兵会。贺人龙、李国奇将秦兵,虎大威将保兵,共结浮桥,东渡汝,合兵趋项城。五日,两军毕渡,走龙口。自成、汝才亦结浮桥于上流,将趋汝宁。觇两督兵至,尽伏精锐于林中,阳驱诸贼自浮桥西渡。人龙使后骑觇贼,还报曰:“贼向汝矣,结浮桥将渡矣。”宗龙、文岳夜会诸将于龙口,诘朝将战。

六日,两军并进,中道一骑驰而告曰:“贼毕渡矣。”复进,一骑驰而告曰:“贼半渡矣,三分渡其二矣。”宗龙、文岳曰:“驱之。”走三十里,至于孟家庄,日卓午。人龙、大威曰:“马力乏矣,诘朝而战,止兵为营。”诸军弛马甲,植戈錞,散行墟落求刍牧。贼觇之,尘起于林中,伏甲并出搏我兵。人龙有马千骑不战,国奇以麾下兵迎击之,不胜。秦兵、保兵俱溃,人龙、大威奔沈丘,国奇从之,三帅师溃。宗龙、文岳合兵屯火烧店,贼以步兵攻其营。诸军鸣大炮,震死贼百余。日暮,贼引去。宗龙军西北,文岳军东南,画堑而守。保兵宵溃,保督副将挟文岳骑而驰,夜奔于项城。宗龙复分秦兵立营于东南,诸将分壁当贼垒。

九日,檄人龙、国奇还兵救,二帅不应。宗龙曰:“彼避死,宜不来,吾岂避死哉!”语其麾下曰:“宗龙老矣,今日陷贼中,当与诸军决一死战,不能效他人卷甲走也。”召裨校李本实,即文岳壁穿堑筑垒以拒贼。贼亦穿壕二重以围之。

十一日,秦师食尽,宗龙杀马骡以享军。明日,营中马骡尽,杀贼取其尸分啖之。十八日,营中火药、铅子、矢并尽。宗龙简士卒,夷伤死丧之余,有众六千。夜半,潜勒诸军突贼营,杀千余人,溃围出。诸军星散,宗龙徒步率诸军且战且走。十九日,日卓午,未至项城八里,贼追及之,执宗龙,呼于门曰:“秦督围随官丁也,请启门纳秦督。”宗龙大呼曰:“我秦督也,不幸堕贼手,左右皆贼耳。”贼唾宗龙。宗龙骂贼曰:“我大臣也,杀则杀耳,岂能为贼赚城以缓死哉!”贼抽刀击宗龙,中其脑而仆,檆其耳鼻死城下。事闻,帝曰:“若此,可谓朴忠矣。”复官兵部尚书,加太子少保,谥忠壮,荫子锦衣世百户,予祭葬。

人龙、国奇兵溃归陕,贼遂屠项城。分兵屠商水、扶沟,遂攻叶县。

汪乔年,字岁星,遂安人。天启二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历郎中。母忧归。

崇祯二年起工部,迁青州知府。以治行卓异,迁登莱兵备副使,乞终养归。父丧除,起官平阳,迁陕西右参政,提督学校。再以卓异,就迁按察使。乔年清若自励,恶衣菲食,之官,携二仆,不以家自随。为青州,行廊置土锉十余,讼者自炊候鞫,吏无敢索一钱。自负才武,休沐辄驰骑,习弓刀击刺,寝处风露中。

十四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陕西。时李自成已破河南,声言入关。乔年疾驱至商、洛,不见贼。贼围开封,而三边总督傅宗龙亦至陕,议抽兵括饷,则关中兵食已尽,无以应。宗龙、乔年握手欷歔而别。未几,宗龙败殁于项城,乔年流涕叹曰:“傅公死,讨贼无人矣。”已,又闻诏擢乔年兵部右侍郎,总督三边军务,代宗龙。部檄踵至,趣出关。是时,关中精锐尽没于项城。乔年曰:“兵疲饷乏,当方张之寇。我出,如以肉喂虎耳。然不可不一出,以持中原心。”乃收散亡,调边卒,得马步三万人。

十五年正月,率总兵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出潼关。先是,临颍为贼守,左良玉破而屠之,尽获贼所掳。自成闻之怒,舍开封而攻良玉,良玉退保郾城,贼围之急。乔年诸将议曰:“郾城危在旦夕。吾趋郾,贼方锐,难与争锋。吾闻襄城距郾四舍,贼老砦咸在。吾舍郾而以精锐攻其必应,贼必还兵救,则郾城解矣。郾城解,我击其前,良玉乘其背,贼可大破也。”诸将皆曰:“善。”乃留步兵火器于洛阳,简精骑万人兼程进。次郏县,襄城人张永祺等迎乔年。

二月二日,乔年入襄城,分人龙、嘉栋、成虎军三路,驻城东四十里,逼郾城而军,而自勒兵驻城外。贼果解郾城而救襄城。贼至,三帅奔,良玉救不至,军大溃。乔年叹曰:“此吾死所也。”率步卒千余入城守。贼穴地实火药攻城,乔年亦穿阱,视所凿,长矛刺之。贼炮击乔年坐纛,雉堞尽碎,左右环泣请避之,乔年怒,以足蹴其首曰:“汝畏死,我不畏死也。”十七日,城陷,巷战,杀三贼,自刭不殊,为贼所执,大骂。贼割其舌,磔杀之。襄城人建祠而祀之。

时张国钦、张一贯、党威、李万庆及监纪西安同知孙兆禄、材官李可从、襄城知县曹思正从乔年,皆死之。万庆者,降将射塌天也。又有马帅某者,逸其名。兆禄,盐山人。可从,盩厔人。党威,神木人。余莫考。党威则尝击贼于西雒峪,擒贼首窦阿婆者也。

自成购永祺不得,屠其族,劓刖诸生刘汉臣等百九十人。自成数月之间再败秦师,获马二万,降秦兵又数万,威震河雒。

初,乔年之抚陕西也,奉诏发自成先冢。米脂令边大受,河间静海举人,健令也,诇得其族人为县吏者,掠之。言:“去县二百里曰李氏村,乱山中,十六冢环而葬,中其始祖也。相传,穴,仙人所定,圹中铁灯檠,铁灯不灭,李氏兴。”如其言发之蝼蚁数石,火光荧荧然。檆棺,骨青黑,被体黄毛,脑后穴大如钱,赤蛇盘,三四寸,角而飞,高丈许,咋咋吞日光者六七,反而伏。乔年函其颅骨、腊蛇以闻,焚其余,杂以秽,弃之。自成闻之,啮齿大恨曰:“吾必致死于乔年。”既杀乔年,由西华攻陈州。

杨文岳,字斗望,南充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授行人。天启五年,擢兵科给事中,屡迁礼科都给事中。

崇祯二年,出为江西右参政,历湖广、广西按察使,云南、山西左右布政使,以右副都御史巡抚登、莱。十二年擢兵部右侍郎,总督保定、山东、河北军务,代孙传庭。

十四年正月,李自成陷洛阳,犯开封,文岳率总兵虎大威以众二万赴救。渡河,贼先遁,追击于鸣皋。还,驻兵开封。疫作,乃顿兵于汝宁,出屯西平、新蔡间。七月,自成走内乡、淅川,与罗汝才合。文岳趋邓州,自成还攻之。文岳战三捷,斩其魁一条龙、一只龙,贼遁去。

九月,会陕西总督傅宗龙于新蔡,与贼遇,大溃于孟家庄,再溃于火烧店。部将挟文岳夜入于项城。明日奔陈州,宗龙遂覆没。事闻,文岳革职,充为事官,戴罪自赎。乃收集散亡,率所部就巡抚高名衡防杞。贼遂破叶县,拔泌阳,乘胜陷南阳,杀唐王,下邓州等十四城,再围开封。

明年正月,文岳驰救开封,论功复官。临颍为贼守,左良玉破而屠之,退保郾城。自成围郾城。二月,督师丁启睿及文岳、大威救郾城。贼溃,距官军数里而营。文岳、启睿相掎角,持十一昼夜。总督汪乔年出关,贼引去,再攻开封。六月,诏起侯恂兵部右侍郎,总督保定、山东、河南、湖北军务,代文岳。命所司察文岳罪状。七月朔,文岳、启睿合良玉、大威及杨德政、方国安四总兵之师,次朱仙镇。诸军尽溃,启睿、文岳奔汝宁。贼渡河,追奔四百里,官军失亡数万。诏褫官候勘。

九月,文岳在汝宁,夜袭贼营有功。贼既灌开封,旋败孙传庭兵,以闰十一月悉众薄汝宁,老回回、革里眼、左金王等毕会。文岳遣都司康世德以轻骑侦贼,世德走还汝,将其步骑五百,夜纵火噪而奔。十三日,群贼并至,压汝宁五里而军。监军佥事孔贞会以川兵屯城东,文岳以保兵屯城西。贼兵进攻,相持一昼夜。川兵溃,杀伤数百。贼夺其马骡,悉众攻保兵,渐不支。佥事王世琮、知府傅汝为、通判朱国宝缒将士入城,副将贾悌、参将冯名圣亦掖文岳、贞会登城。

明日,贼四面环攻,戴扉以阵,矢石云梯堵墙而立。城头矢炮擂石雨集,贼死伤山积,而攻不休。一鼓百道并登,执文岳及世琮、国宝、悌、名圣于城头,杀汝阳知县文师颐于城上。汝为闻变,赴水死。贼拥文岳等见自成,大骂,贼怒,缚之城南三里铺,以大炮击之,洞胸糜骨而死。士民屠戮数万,焚公私廨舍殆尽。贞会执去,不知所终。自成以文岳死忠,备礼敛之。遂拔营走确山、信阳、泌阳,向襄阳,虏崇王由樻、崇世子、诸王妃及河南怀安诸王以行。

汝为,字于宣,江陵人。崇祯七年进士。世琮,字仲发,达州人。国宝,成都人。师颐,全州人。皆举人。世琮尝为汝宁推官,讨土寇,流矢贯耳不为动,时号王铁耳者也。师颐莅任甫三日。

孙传庭,字百雅,代州振武卫人。自父以上,四世举于乡。传庭仪表颀硕,沈毅多筹略。万历四十七年成进士,授永城知县,以才调商丘。天启初,擢吏部验封主事,屡迁稽勋郎中,请告归。家居久不出。

崇祯八年秋,始迁验封郎中,超迁顺天府丞。陕西巡抚甘学阔不能讨贼,秦之士大夫哗于朝,乃推边才用传庭,以九年三月受代。传庭莅秦,严征发期会,一从军兴法。秦人爱之不如总督洪承畴,然其才自足办贼。贼首整齐王据商、雒,诸将不敢攻,檄副将罗尚文击斩之。

当是时,贼乱关中,有名字者以十数,高迎祥最强,拓养坤党最众,所谓闯王、蝎子块者也。传庭设方略,亲击迎祥于盩厔之黑水峪,擒之,及其伪领哨黄龙、总管刘哲,献俘阙下。录功,增秩一等。而贼党自是乃共推李自成为闯王矣。明年,养坤及其党张耀文来降。已而养坤叛去,谕其下追斩之。击贼惠登相于泾阳、三原,登相西走。河南贼马进忠、刘国能等十七部入渭南,追之出关,复合河南兵夹击之,先后斩首千余级。进忠等复扰商、雒、蓝田,叛卒与之合,将犯西安。遣左光先、曹变蛟追走之渭南,降其渠一条龙,招还胁从。募健儿击余贼,斩圣世王、瓦背、一翅飞,降镇天王、上山虎,又歼白捍贼渠魁数人。关南稍靖。遣副将盛略等败贼大天王于宝鸡,贼走入山谷,传庭追之凤翔。他贼出栈道,谋越关犯河南,还军击,贼走伏斜谷,复大败之,降其余众。西安四卫,旧有屯军二万四千,田二万余顷,其后田归豪右,军尽虚籍。传庭厘得军万一千有奇,岁收屯课银十四万五千余两,米麦万三千五百余石。帝大喜,增秩,赉银币。

会杨嗣昌入为本兵,条上方略。洪承畴以秦督兼剿务,而用广抚熊文灿为总理。分四正六隅,马三步七,计兵十二万,加派至二百八十万,期百日平贼。传庭移书争之,曰:“无益,且非特此也。部卒屡经溃蹶,民力竭矣,恐不堪命。必欲行之,贼不必尽,而害中于国家。”累数千言,嗣昌大忤。部议,秦抚当一正面,募土著万人,给饷银二十三万,以商、雒等处为汛守。传庭知其不可用也,乃核帑藏,蠲赎鍰,得银四万八千,市马募兵,自办灭贼具,不用部议。会诸抚报募兵及额,传庭疏独不至。嗣昌言军法不行于秦,自请白衣领职,以激帝怒。传庭奏曰:“使臣如他抚,籍郡县民兵上之,遂谓及额,则臣先所报屯兵已及额矣。况更有募练马步军,数且逾万,何尝不遵部议。至百日之期,商、雒之汛守,臣皆不敢委。然使贼入商、雒,而臣不能御,则治臣罪。若臣扼商、雒,而逾期不能灭贼,误剿事者必非臣。”嗣昌无以难,然衔之弥甚。传庭两奉诏进秩,当加部衔,嗣昌抑弗奏。十一年春,贼破汉阴、石泉,则坐传庭失援,削其所加秩。

传庭出扼商、雒。大天王等犯庆阳、宝鸡,还军战合水,破走之,获其二子,追击之延安。过天星、混天星等从徽、秦趋凤翔,逼澄城。传庭分兵五道击之杨家岭、黄龙山,大破之,斩首二千余级。大天王知二子不杀,遂降。贼引而北,犯延安。传庭策鄜州西、合水东三四百里,荒山邃谷,贼入当自毙,乃率标兵中部遏其东,檄变蛟、庆阳拒其西,伏兵三水、淳化间。贼饥,出掠食,则大张旗帜,鸣鼓角以邀之,一日夜驰二百五十里。贼大惊,西奔,至职田庄,遇伏而败;复走宝鸡,取栈道,再中伏大败;折而走陇州关山道,又为伏兵所挫。三败,贼死者无算,过天星、混天星并降。又逐贼邠、宁间,陷阵,获其渠。河南贼马进忠、马光玉驱宛、洛之众,箕张而西。传庭击之,贼还走。又设伏于潼关原,变蛟逐贼入伏。而闯王李自成者,为洪承畴所逐,尽亡其卒,以十八骑溃围遁。关中群盗悉平,是为崇祯之十一年春也。捷闻,大喜,先叙澄城之捷,命加传庭部衔。嗣昌仍格不奏。

当是时,总理熊文灿主抚。湖广贼张献忠已降,惟河南贼如故。罗汝才、马进忠、贺一龙、左金王等十三部西窥潼关,联营数十里。传庭计曰:“天下大寇尽在此矣。我出击其西,总理击其东,贼不降则灭。此贼平,天下无贼矣。献忠即狙伏,无能为也。”乃遂引兵东,大败贼阌乡、灵宝山间,贯其营而东,复自东以西。贼窘甚,以文灿招降手谕上,言旦夕且降。传庭曰:“尔曹日就熊公言抚,而日攻堡屠寨不已,是伪也。降即解甲来,有说即非真降,吾明日进兵矣。”明日擐甲而出,得文灿檄于途中曰:“毋妒吾抚功。”又进,得本兵嗣昌手书,亦云。传庭怏怏撤兵还。然贼迄不就抚,移瞰商、雒。文灿悔,期传庭夹击。属吏王文清等三战三败之,贼奔内乡、淅川而去。传庭既屡建大功,其将校数奉旨优叙,嗣昌务抑之不为奏。传庭恳请上其籍于部,嗣昌曰:“需之。”

十月,京师戒严,召传庭及承畴入卫,擢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代总督卢象升督诸镇援军,赐剑。当是时,传庭提兵抵近郊,与嗣昌不协,又与中官高起潜忤,降旨切责,不得朝京师。承畴至,郊劳,且命陛见,传庭不能无觖望。无何,嗣昌用承畴以为蓟督,欲尽留秦兵之入援者守蓟、辽。传庭曰:“秦军不可留也。留则贼势张,无益于边,是代贼撤兵也。秦军妻子俱在秦,兵日杀贼以为利,久留于边,非哗则逃,不复为吾用,必为贼用,是驱民使从贼也。安危之机,不可不察也。”嗣昌不听。传庭争之不能得,不胜郁郁,耳遂聋。

传庭初受命,疏言:“年来疆事决裂,由计画差谬。事竣,当面请决大计。”明年,帝移传庭总督保定、山东、河南军务。既解严,疏请陛见。嗣昌大惊,谓传庭将倾之,斥来役赍疏还之传庭。传庭愠,引疾乞休。嗣昌又劾其托疾,非真聋,帝遂发怒,斥为民,下巡抚杨一俊核真伪,一俊奏言:“真聋,非托疾。”并下一俊狱。传庭长系待决,举朝知其冤,莫为言。在狱三年,文灿、嗣昌相继败。而是时,闯王李自成者,已攻破河南矣,犯开封,执宗龙,杀唐王,兵散而贼益横。帝思传庭言,朝士荐者益众。

十五年正月,起传庭兵部右侍郎,亲御文华殿问剿贼安民之策,传庭侃侃言。帝嗟叹久之,燕劳赏赉甚渥,命将禁旅援开封。开封围已解,贼杀陕督汪乔年,帝即命传庭往代。大集诸将于关中,缚援剿总兵贺人龙,坐之麾下,数而斩之。谓其开县噪归,猛帅以孤军失利而献、曹出柙也;又谓其遇敌先溃,新蔡、襄城连丧二督也。诸将莫不洒然动色者。

传庭既已诛杀人龙,威詟三边,日夜治军为平贼计,而贼遂已再围开封。诏御史苏京监延、宁、甘、固军,趣传庭出关。传庭上言:“兵新募,不堪用。”帝不听。传庭不得已出师,以九月抵潼关。大雨连旬,自成决马家口河灌开封。开封已陷,传庭趋南阳,自成西行逆秦师。传庭设三覆以待贼:牛成虎将前军,左勷将左,郑嘉栋将右,高杰将中军。成虎阳北以诱贼,贼奔入伏中,成虎还兵而斗,高杰、董学礼突起翼之,左勷、郑嘉栋左右横击之。贼溃东走,斩首千余。追三十里,及之郏县之冢头,贼弃甲仗军资于道,秦兵趋利。贼觇我军嚣,反兵乘之,左勷、萧慎鼎之师溃,诸军皆溃。副将孙枝秀跃马以追贼,击杀数十骑,贼兵围之,驰突不得出,马蹶被执,植立不挠。以刃临之,瞠目不答。一人曰:“此孙副将也。”遂杀之。参将黑尚仁亦被执不屈而见杀,覆军数千,材官小将之殁者,张渼奎、李栖凤、任光裕、戴友仁以下七十有八人。贼倍获其所丧马。传庭走巩,由孟入关,执斩慎鼎;罚勷马以二千,以勷父光先故,贷勷。是役也,天大雨,粮不至,士卒采青柿以食,冻且馁,故大败。豫人所谓“柿园之役”也。

传庭既已败归陕西,计守潼关,扼京师上游。且我军新集,不利速战,乃益募勇士,开屯田,缮器,积粟,三家出壮丁一。火车载火炮甲仗者三万辆,战则驱之拒马,止则环以自卫。督工苛急,夜以继日,秦民不能堪。而关中频岁饥,驻大军饷乏,士大夫厌苦传庭所为,用法严,不乐其在秦。相与哗于朝曰:“秦督玩寇矣。”又相与危语恫胁之曰:“秦督不出关,收者至矣。”明年五月,命兼督河南、四川军务,寻进兵部尚书,改称督师,加督山西、湖广、贵州及江南、北军务,赐剑。趣战益急。传庭顿足叹曰:“奈何乎!吾固知往而不返也。然大丈夫岂能再对狱吏乎!”顷之,不得已遂再议出师。总兵牛成虎将前锋,高杰将中军,王定、官抚民将延、宁兵为后劲,白广恩统火车营,檄左良玉赴汝宁夹击。当是时,自成已据有河南、湖北十余郡,自号新顺王,设官置戍,营襄阳而居之。将由内、淅窥商、雒,尽发荆、襄兵会于氾水、荥泽,伐竹结筏,人佩三葫芦,将谋渡河。传庭分兵防御。八月十日,传庭出师潼关,次于阌乡。二十一日,师次陕州,檄河南诸军渡河进剿。九月八日,师次汝州,伪都尉四天王李养纯降。养纯言贼虚实:诸贼老营在唐县,伪将吏屯宝丰,自成精锐尽聚于襄城。遂破贼宝丰,斩伪州牧陈可新等。遂捣唐县,破之,杀家口殆尽,贼满营哭。转战至郏县,遂擒伪果毅将军谢君友,斫贼坐纛,尾自成几获。贼奔襄城,大军遂进逼襄城。贼惧谋降,自成曰:“无畏!我杀王焚陵,罪大矣,姑决一死战。不胜,则杀我而降未晚也。”而大军时皆露宿与贼持,久雨道泞,粮车不能前。士饥,攻郏破之,获马骡啖之立尽。雨七日夜不止,后军哗于汝州。贼大至,流言四起。不得已还军迎粮,留陈永福为后拒。前军既移,后军乱,永福斩之不能止。贼追及之南阳,官军还战。贼阵五重,饥民处外,次步卒,次马军,又次骁骑,老营家口处内。战破其三重。贼骁骑殊死斗,我师阵稍动,广恩军将火车者呼曰:“师败矣!”脱挽辂而奔,车倾塞道,马挂于衡不得前,贼之铁骑凌而腾之,步贼手白棓遮击,中者首兜鍪俱碎。自成空壁蹑我,一日夜,官兵狂奔四百里,至于孟津,死者四万余,失亡兵器辎重数十万。传庭单骑渡垣曲,由阌乡济。贼获督师坐纛,乘胜破潼关,大败官军。传庭与监军副使乔迁高跃马大呼而殁于阵,广恩降贼。传庭尸竟不可得。传庭死,关以内无坚城矣。

初,传庭之出师也,自分必死,顾语继妻张夫人曰:“尔若何?”夫人曰:“丈夫报国耳,毋忧我。”及西安破,张率二女三妾沉于井,挥其八岁儿世宁亟避贼去之。儿逾墙堕民舍中,一老翁收养之。长子世瑞闻之,重趼入秦,得夫人尸井中,面如生。翁归其弟世宁,相扶携还。道路见者,知与不知皆泣下。传庭死时,年五十有一矣。传庭再出师皆以雨败也。或言传庭未死者,帝疑之,故不予赠荫。传庭死而明亡矣。

赞曰:流贼蔓延中原,所恃以御贼者独秦兵耳。傅宗龙、孙传庭远近相望,倚以办贼。汪乔年、杨文岳奋力以当贼锋,而终于溃偾。此殆有天焉,非其才之不任也。传庭败死,贼遂入关,势以愈炽。存亡之际,所系岂不重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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