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晋南北朝人物志-（二十三）司马绍

如果要搞个有关“晋朝皇帝知名度”的调查，我估计司马炎、司马衷父子绝对名列前茅，毕竟一个有《三国演义》加成，一个有“弱智皇帝”buff。和他们相比，晋朝的其他皇帝，在对历史不太感兴趣的人群当中的知名度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但如果要问晋朝一百五十五年中，哪个皇帝的能力最强，那么我们今天的主人公就至少能排前二了——毕竟我也说不好他和他从叔祖司马炎比起来哪个更厉害。

小的时候，很多人都应该听说过一个故事：

有一天，爸爸问小朋友：“太阳和长安哪个远呀？”

小朋友说：“当然是太阳远啊，听说有人从长安来，却没听过有人从太阳来。”

爸爸很高兴，于是第二天又当着很多人的面又问了一遍：“太阳和长安哪个远呀？”

小朋友说：“当然是长安远啊。”

客人们哄堂大笑，爸爸也懵了：你小子昨天不是这么说的。就在这个时候，小朋友不紧不慢地说出了第二句话：

“抬头就能看见太阳，却无法看见长安。”

故事到这就结束了，没有记载爸爸和周围人的反应。不过我想，他们大概都是泣下沾襟的。

因为这个故事中的爸爸，叫司马睿；而那个小朋友，就是时任琅琊王世子、后来的晋元帝太子、再后来的晋明帝司马绍。而之所以父子俩之间会有这样的对话，是因为“有人从长安来，元帝问洛下消息，潸然流涕。明帝问何以致泣，具以东渡意告之”。

讲实话，当时的司马绍还在被老爹抱在腿上玩，估计也就七八岁。在当时那个科学条件下，七八岁的孩子能说出第一句话就很不简单了；能说出第二句话，就可以说是天才了。

这样的天才少年，自然也就逃不脱著名名士、时任大将军的王敦的法眼。当王敦大兵抵达芜湖，正准备顺江而下破袭建康的时候，司马绍也摩拳擦掌，准备带领台军（六朝的近卫部队统称台军）对王敦发起进攻。

当时的司马绍，也就22周岁。这个岁数放今天，正是大学毕业、最血气方刚的时候，因此身为国本的他，想自己带人上去跟王敦互砍也就不奇怪了。问题是，就连你爹气势汹汹地说要砍王敦，也不过只是说说而已；你小子要真跑到芜湖去砍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你爹怎么办？

因此，太子手下的人好说歹说，把太子马鞍都砍断了，才把这位祖宗给拖回东宫。饶是如此，王敦入京以后，也气势汹汹地险些要废掉太子，原因也很简单，他知道这位主儿比他那个爹要强，担心司马绍继位以后对己不利而已。

只不过，王敦终究没有废掉太子；而这，也就成了他此生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王敦之乱不久以后，司马睿就去世了，司马绍继位。而他刚上台的那一段时间，时局不是一般的坏：

对外，北方的石勒、石虎和西边的李雄正在联手猛攻东晋，甚至连越南（当时叫交州）人也要凑凑热闹，过一把叛乱的瘾；对内，各地灾异四起，今天京师大火，明天广东蝗灾，动不动就是几千几万人的死。

而这些都还不是最糟糕的，最大的问题，就是王敦的问题。

王敦虽然在折腾了一顿以后返回荆州继续驻守，却并不安分。在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以后，他再次率军顺流而下，要求回到京城为官。在得到批准以后，他反倒没有继续往东走，而是在比芜湖更接近建康的姑孰（今当涂）呆了下来，直到他去世，他都没挪窝。

而在王敦奄奄一息的时候，司马绍也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向王敦开战。他调集了所有祖约、苏峻、陶侃等当时战力较强的将领带着所属部队来到京城，与从姑孰来的王敦军会战于长江两岸。而彼时的王敦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军队的指挥能力，只好任由手下一帮猪队友瞎指挥，直到全军覆没为止。

剿灭王敦之乱，是东晋朝廷的一次伟大胜利。这是东晋皇帝唯一亲自指挥的战争，而在战争中司马绍所表现出来的英勇，也着实令人赞叹：

战争开始前，司马绍微服出京，亲自跑到姑孰侦查。而王敦的士兵发现了一个面似鲜卑人（司马绍生母是燕人，因此司马绍有些像北方的胡族，也被怀疑有鲜卑血统）的气度不凡的家伙在营帐外鬼鬼祟祟，怀疑是石勒的间谍，立即汇报给了王敦。病重的王敦大惊：“这正是司马绍！”立刻派手下数名特种骑兵前去追击。

意识到自己被发现的司马绍立刻策马狂奔，然而他在一个卖饭的老婆婆那里停了下来，买了点便当上路之前，他叫人冲马粪上泼水（很有可能是撒尿），然后又送给老婆婆自己的马鞭，叫她待会把这个鞭子给追兵看。当追兵赶到的时候，看见司马绍的鞭子以及已经冰凉的马粪，就觉得司马绍应该已经跑远追不上了，于是一颠一颠地回去复命去也。

司马绍的脑子确实够用，能力也确实卓然。只可惜，他这一辈子，也就完成了这一件大事——除去王敦。王敦之乱平定后不到一年，司马绍就重病而死，年仅二十六岁。

司马绍的死，是东晋的一个巨大的损失。它意味着整个东晋王朝唯一一位能压过臣子的皇帝就此龙驭上宾。从此以后，东晋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皇帝有能力和那些嚣张的世家大族对抗，直到它宿命的终结。

说起来也真是个悲剧——西晋由于皇族的内斗和世家大族的不作为而亡国，而东晋最初的两个皇帝一上台以后就抑制诸侯王势力，算是去掉了一个隐患；但当他们发动对士族的战争的时候，却一个还没成功就郁郁而死，一个成功了一半就壮志未酬身先死。

而更让司马绍想不到的是，他死后第二年，就爆发了与王敦之乱破坏力不相上下的第二次叛乱。而造成这次叛乱的，恰恰是他自己。

那么，这次叛乱又是怎么回事呢？最后又是如何收场的呢？咱们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