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连续三天有画家朋友到访,探讨中国画艺术进取与成功之路。
中国画自唐末迄今一千余年,其道大昌。倘若其中无物,何能薪火相传千余年?宋元画多有劲气,明清文人画弥见天真。至美之寄,往往不必详加考虑。然而从古至今,多少人自小习画,至于白首,而一无所成。古称业精于勤,焉有结果相反?无他,未明道也!
要认识中国画的基本意义,认识其审美特性和审美价值,就须从根本处着手,此根本就是中国文化,就是包括书法在内,中国人特定的文化心理结构,亦即思维方式,价值观念,行为方式和抒情方式,这就是中国画的文化意义之源,根本之道。
中国画重神似不重形似,重写意而不重写实;重表现而不是模拟和再现;追求美与善的和谐,而不是美与善的统一。“一阴一阳谓之道”是中国人最根本的世界观。中国画选择了线条作为其表现手段,而不是面块。线条就是阴阳虚实结构,一阴一阳就是一静一动,一虚一实,一柔一刚。中国画以线条的动静、虚实、刚柔及舒放来表现出没太虚、自成文理的节奏与和谐,最终实现其艺术表现力。
因此,中国画艺术,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避开技术,轻技而重道,注重道德人品和画外功夫的文化修养,以画为乐,即把画画作为消遣寂寥心情或发抒苦难情绪的笔墨游戏,“一超直入如来地”。另一条是苦练技术,以器明道,注重人品和文化素质修养,把画画作为服务社会、服务大众的终身工作与事业,“积劫方成菩萨”。所谓艺术的自由王国,一个是自由地驰骋于必然王国之外,另辟一个天地;一个是自由地驰骋于必然王国之中。
前一条路是无定法的,千姿百态;后一条路则有定则,由浅入深。董其昌认为,“吾曹”应该走前一条路;石涛说:“至人无法,非无法也,无法而法,乃为至法”,也主张走前一条路。这都是不错的,因为他们是“至人”,所以可以抛开技术的约束而快乐地一超直入。但是,“至人”肯定只是极少数,大多数的画家都不可能是“至人”,而只能是画家、是常人,所以,如齐白石、李可染、黄胄,甚至包括几乎所有的唐宋画家、大小名头,都是走的后一条道路,苦练技术,艰辛地积劫方成。
走后一条路,主要是学习古人“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精神。落实到具体的技术方面,以“应物象形”即源于生活、高于形象的“造型性”为核心,学习“骨法用笔”、“随类赋彩”、“经营位置”和“传移模写”。撇开了造型性,单讲笔墨、色彩、构成,当然也可以成为很好的作品,但却是“另辟的天地”,非常人可以效颦。注重以造型性为本法的技术磨炼,必然需要借鉴前人的经验,不仅师其心更需师其迹。撇开前人的有益经验,或者师心不蹈迹,“我用我法”,当然也可以成为很好的作品,但同样属于“另辟的天地”,是极少数“至人”的专利,而非绝大多数常人所走得通。
做画家需要脚踏实地,不是“至人”,表面上的“无法而法”缺少了深刻的精神内涵,苍白无力,不可能成为“至法”。提倡走后一条路,认真向古人学习技术,不仅适合于今天大多数平常的画家,同样也适合于极个别的天才画家。像李成、李公麟、范宽、李唐等天才大师,他们讲求技术的修炼,同样也进入了高超的艺术境界而没有被技术所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