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应该怎样读书?
中国近代史上,国学大师梁启超给青年人开出过《国学入门书要目及其读法》书目;章太炎开出过《中学国文书目》;鲁迅先生1930年开出了包括12部古籍在内的《学习中国文学的书目》。大师们开书目干什么,是为后学者指出必行之路,且此必行之路还是捷径。对于处在21世纪信息化社会中的读者来说,良莠混杂的资讯之多让人目不暇接,真伪难辨,读书当然要选择。
一件与书目有关的公案
“遇到有大智慧的人,”美国文学家爱默生说:“就应请教他所读的书。”爱默生的意思应该是要我们向“有大智慧的人”请求开列书目供我们阅读的指导。
1923年,有—位32岁的北大教授应当时的清华学校胡敦元等学生之请,拟了一份《一个最低限度的国学书目》。他说这份书目并不为国学有根抵的人设想,只为普通青年人想得一点系统的国学知识的人设想。
这份书目分为工具之部、思想史之部、文学史之部,共约190种图书。不只是清华的学生不满意这份书目,此外,这份书目发表在《读书杂志》第7期之后,也引来了国学大师梁启超的评论。
梁启超指出这份书目的错误有五个:一、不顾客观的事实,专凭自己主观为立脚点。二、把应读书和应备书混为一谈。三、史部书一概屏绝。四、高估学生的选择能力。五、忘却学生没有最普通的国学常识时,许多书是不能读的。梁启超最后的结论是:“从一方面看,嫌他挂漏太多;从别方面看,嫌他博而寡要,我认为是不合用的”。
这位北大教授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名满天下的胡适。
书目的意义
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孟子早就看出来了。一方面年青人或者学生见识还不够广博,想读书而不知从何处入手;另一方面加上学者专家这种好为人师的心态作祟,于是各种书目乃陆陆续续出现。
书目并非毫无价值。一份完全站在读者立场,以读者为本位,处处为读者设想的书目,仍能提供参考。当然,很少有人会完全按照书目读书,这是可以确定的。参考书目的意义主要有二:一是帮助读者多认识该领域内的书名及作者;二是让读者可以根据能力、个性而有所选择,至少也是个入手的起点。
我该读什么书?
任何刚开始想读书的人,第一个困扰必然是不知该读什么好,才会四处请人开列书目。
林语堂认为世上无人人必读之书、反对硬性规定书单的办法。我们不妨换一种说法:“当你站在冰箱门前问自己要吃什么,表示你并不饿。意思很明白,当你真正对读书有兴趣,非常想去做的时候,你自然会设法去实现它。“我该读什么?”不再是个问题。
美国作家贺姆斯说:“一本坏书,就象一艘有漏洞的船,在智慧的大海中航行,总会有些智慧从漏洞中流进去。”他认为开卷有益,什么书都不妨一读。
再举两个无书不可读的例子。
英国作家毛姆说:“只要能拿到手的书,我都读。”又说:“对于我,阅读是一种休息,就象对别人,聊天或打牌是一种休息一样。甚至还不止如此。阅读是一种必需品,假如我被剥夺了这种权利,纵使是片刻,我也会象吸毒者被夺去毒品一样光火。我宁愿读一本时间表或目录,也不愿闲着什么都不读。这还不算什么。我花过很多愉快的时间去细看‘陆海军商店’的价目表、二手畅销书和入门书籍表。这些表格都使人联想到罗曼史,它们比大半的小说都有趣得多。”
另一个例子是美国的名讽刺作家曼钦(孟肯)。根据威廉•曼彻斯特在《曼钦传》的记载:
他读书的速度令人不可思议,并且总是躺着者。在一小时之中,他已经看完了一本二百页的书,几乎尽他所能迅速地翻动着。然后他换了一本严肃的书——可能一本论宗教的论文,或者是亚里斯多德的《诊学》。他对于散文的胃口相当大,并且有意不加选择。《国会记录》、美国医药学会的期刊、玛面•伊迪(M6ry Bakerl Eddy)的《科学与健康》、福音报纸、股票说明书……他全都阅读,加以消化,然后分类归档,以备将来之用。
我该如何读书?——“知识性散步”
发现有兴趣的书是一种乐趣。你可以采取日本学者加藤秀俊的建议,给自己“知识性散步”的机会——毫无目的地翻阅、浏览书刊、信息或闲谈,可以扩大杂学的范围,以使我们知性的好奇心更加丰富,而且在这种散步途中,能够捡到“意外之物”的机会很多,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掌握信息的鉴定能力。
M•F•伊根说:“书的最佳向导就是一本书本身。它和一千本其他的书紧紧握着手。”不只是他,徐志摩也如此认为。徐志摩告诉他的学生赵家譬:
“文学不比数学,需要层次的进展。……我自己念书,从没有一定的步骤,找到了一本好书,这本书就合会告诉你许多别的好书。我介绍你这一册(《歌德传》),就因为这册书在我无意中获到以后,曾给了我无穷的线索。我爱这册好书,因此希望你也能在这本书的文章里,发现歌德的伟大和念书的秘诀。”
一本书能吸引你去看另一本书、十本书,甚至更多,这是千真万确的,不独文学书是这样。走出你的房间,走进书店或者图书馆,在一趟“知件的散步中,象林语堂说的,兴味到时,拿起一本书来就读,你一定不会徒劳无功的。还有,你不必将这一活动看得太严肃了,青年期所读各书,照梁启超的看法,不外是借以达到“涵养成好读书的习惯和磨练善读书的脑力”两个目的罢了。
或许你还想问什么时节、什么地方较适宜读书。曾国藩说过:
苟能发愤读书,则家垫可读书,即旷野之地、热闹之场亦可读书;负薪牧豕,均无不可读书。苟不能发愤自立,则家垫不宜读书,即清今之乡、神仙之境,皆不能读书。何必择地,何必择时,但自问卑志之真不真耳。
如何维持读书的兴趣
前面所提到的,目的在鼓励你培养读书的兴趣。兴趣培养起来之后,建议你采取朱光潜的意见,“读书必须有一个中心去维持兴趣,或是科目,或是问题。”以科目为中心时,就要精选那一科的重要书籍,一部一部的从头读到尾,以求对于该科得到一个概括的了解,进一步为高深研究做准备。“以问题为中心时,心中先须有一个待研究的问题,然后采关于这问题的书籍去读,用意在搜集材料和诸家对于这问题的意见,以供自己权衡去取,推求结论。”
那么作为现代人的我们怎么维持读书的乐趣呢?
不妨每天给自己半小时。
印刷术还未发明之前,知识被垄断,读书是少数特权阶级的专利。在那个时代,一般渴望读书的人,他的求知欲有多强烈旺盛,他的双手双脚知道。他往往须走过一段长路,向某个富人借书,手抄一份之后再恭敬送回。因为得来不易,所以读书也就格外用心。
曾几何时,现代人已经把”忙得没时间读书”当成了口头禅,心安理得地拒绝任何阅读以让心智成长的机会。
或许有人会因而热情地为现代人讨论“时间管理”,希望为“以忙碌为荣”的现代人找出一点读书的时间。事实上,重要的不是管理时间的能力,而是读书的欲望。如果缺乏读书的欲望,纵使设法节省下一笔时间,你也会用来做其他事而非读书。反过来说,一个想读书的人,无论如何他都能找出时间读书。
话虽如此,除了学生和少数的幸运儿,大部分人每天都必须用去八、九小时为稻梁衣食谋。这大部分人着想多读点书,共同的问题是:如何利用零碎时间?
善用零碎时间读书,最简易的作法莫过于随身携带一本书,无事的时候可以随手朗阅,尤其是在各种等候的时间里。零碎时间的阅读,当然只能做普通的浏览,而且要能如趋势专家詹宏志先生说的训练自己“随时进入,随时中止”。
阅读是有益身心的活动,并不表示值得因此而排斥其他一切活动。手不释卷的人患了生活偏食症,应该受到同情而不是赞赏。这种人忙着读书,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何况体验真实的生活?德国哲学家叔本华说得对:“我们读书时,别人在为我们思考。况且被记录在纸上的思想,无异在沙上行走者的足迹,我们也许能看到他所走过的路径,而若想要知道他在路上看见了什么,则必须用我们自己的眼睛。”
我同意利用“三余”读书的看法:工作之余、娱乐之余,还有休闲之余;利用工作、娱乐和休养的空闲来看书,至少不偏废生活中其他的活动。
其实,如果能够每天固定给自己半小时的时间,用于阅读并且持之以恒,那是最理想的。这半小时并不包括看报纸的时间在内,而是希望你能真正用来看书。每天给自己半小时,因其不长,不会造成心理上的压力,而且半小时后,要结束或是继续,也不会产生罪恶感。养成这个习惯,积久而化,博学不难。
那么我想,如何去读书,如何维持自己的读书兴趣,大家已经大概有所领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