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北方言:二乎二意
宋旭
晋北方言里,对某件事情拿不定主意,做还是不做,犹豫不决,多言“二乎二意”。比如:
去年西瓜没人要,都坏地里了,今年种还是不种?——二乎二意的。
股市一个劲地看跌,是该买进呢?还是该清仓了?——二乎二意的。
“二意”,明显为汉语词汇。《汉语词典》释义有二:一为“异心”。语出《后汉书·董卓传》:“杨定与煨有隙,遂诬煨欲反,乃攻其营,十馀日不下。而煨犹奉给御膳,禀赡百官,终无二意”;一为“犹豫”。如孙芋的《妇女代表》:“我刚要拦他,大伙就起哄,我寻思,入共产党青年团都是好事,可老娘们跟着扯个啥?我心里刚一二意,她就入上啦!”
关于“二意”,汉语里有“三心二意”,意思是意志不坚定,犹豫不决,也指又想这样又想那样,犹豫不定。如:元·关汉卿《救风尘》第一折:“争奈是匪妓,都三心二意。”
那“二乎”该如何解释?
《汉语词典》对“二乎”的解释是:“胆怯、畏缩”,“心里犹疑,不能确定”。如:“在困难面前,从来不二乎”,“你越说,我越二乎了”。
但具体分析起来,在汉语意境中,“二乎”,是很难与“胆怯、畏缩”,“心里犹疑,不能确定”对应起来的。
其实,现代汉语(包括各地方言)中的“二”,有很多是不同时期异族语言浸入(部分地域也可能是母语残留)的结果。
比如:说某人“痴愚、愚拙”,多言“二”、“二货”。蒙语中的“ergiguu-gabele”意为“笨蛋、蠢货”,“ergiguu-dene”意为“傻瓜、愚拙的”,“ergiguu-mehee”意为“白痴、痴愚的”。它们的词根都为“ergiguu”,意为“愚蠢”。所以“你很二”的“二”,就是“ergiguu”汉语音译的简读(“简读”一般只读“首音”或“重音节”部分)。意为“蠢货、傻瓜、愚蠢”。
再如说某人对某件事情一窍不通,多言“二五眼”。“二五眼”即蒙语“eb uye uhi”简读,意为“不入门的”、“找不到窍门的”、“笨手笨脚的”。网上有说:京剧中的“板眼”有两板三眼、两板四眼、两板六眼,就是没有两板五眼,故以“二五眼”形容办事“不着调”,实为附会之辞。
说某人性子急、容易急躁,多言“二杆子”。“二杆子”即蒙语“egces”(发音“egchis”),意为“急性子”、“急躁的”、“暴躁的”。
再如,蒙语中,“er-e”(发音“er”)意为“男人”、“壮丁”、“雄性的”。“er bege jaa orhde”即“男根”,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老二”。
回头看“二乎”。蒙语中的“egenhu”,意为“犹疑不定”、“犹豫不决”。将“egenhu”的首音“e”与重音节“hu”取出,便简读为“二乎”。
当“二乎”碰上“二意”,意味着操着不同语言的两个民族相遇——不管其过程如何惨烈、血腥,最后的结局都是融合——当然也包括语言的相互碰撞和渗透。
于是,像“二乎二意”这样蒙汉结合的词汇便产生了。
需要注意的是,但凡遗留到现在的“蒙+汉”词汇,只要是语义相同的组合,无一例外地,都是蒙语词汇在先,汉语词汇在后。如“红利”、“金红晌午”等等。
也许,这就是历史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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