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秦国美女的出现,让楚国开始滑向深渊,大风暴正在来临

几年前,当熊弃疾还没有成为蔡公时,曾经受命出使晋国。途径郑国境内时,郑简公姬嘉亲自赶往柤地(郑地,当距新郑不远)慰劳,子皮、子产和子太叔陪同——这是慰劳国君的规格,熊弃疾不敢接受,推辞不见。姬嘉坚持要见,熊弃疾只好答应。

熊弃疾态度极为恭谨,见郑君如见楚王,敬献乘马八匹作为礼物,对子皮、子产、子太叔三人也是十分有礼,各赠乘马六匹、四匹和两匹。此外,熊弃疾还下令随从不得割草放牧、采摘砍柴,不能进农田,不可强行索取等等,并发誓说:如有违犯命令者,君子(有官职的)撤职,小人(无官职的仆从)降等。

熊弃疾一行秋毫无犯,去时如此,返时依然。子皮、子产和子太叔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他们都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熊弃疾终有一天将成为楚国之王。

因为熊弃疾这么做,多少有些刻意的嫌疑。

这是公元前536年夏天的事。那一年子产铸刑书,遭到了晋国大夫叔向的谴责。

六年后,熊弃疾称王,即楚平王。

即位之后,熊弃疾所作的一切依然处处予人崇德守礼的印象。在使陈、蔡复国以后不久,公元前529年冬,吴国乘楚国之乱,灭了州来。令尹蔓成然请求出兵伐吴,熊弃疾不同意:我既没有安抚百姓,又不曾祭祀鬼神,守备未修,国家未定,此时轻易动用民力,若失败了将追悔莫及;州来在吴国手里,与在楚国手中没有区别,你等着瞧吧。

第二年夏天,熊弃疾下令在楚国东、西部开展大规模阅兵活动,并且着力安抚当地百姓,整顿社会秩序,选拔人才,赏功罚恶。与此同时,熊弃疾又遣使奔赴四方,结好诸侯。这一年秋天,熊弃疾还做了一件震惊国内的大事,他杀了令尹蔓成然。蔓成然自恃有功,与养氏(养由基之后)勾结,贪得无厌,令熊弃疾深为忧虑,终在九月三日痛下狠手,杀蔓成然,灭养氏全族,让国人看到了他治理国家的决心和手腕。

此后五年间,楚国息兵养民,不曾向外发动战争,国内也渐渐平稳下来。

然而,树欲静风不止,楚国不出兵,吴国却不领情。公元前525年冬,即位刚刚两年的吴王僚派兵伐楚,双方战于长岸(在今安徽省当涂县与河县之间的长江段)。这是一场激烈的水战,双方互有胜负,楚司马熊舫战死,而楚军俘获吴国的著名大船馀皇。不过,吴国人又在半夜把这艘船抢走了。

在熊弃疾的君王生涯中,长岸之战是他与吴国之间发生的第一场战争,而这次战争由吴国发起,从道义上来说,熊弃疾占了上风。

虽然前面两位楚王——熊围和熊比——之死,熊弃疾都难脱罪责,因而他登位之初所作的一切从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挽回形象,其中不乏演戏的成分。但是,无论如何,一个表演出来的励精图治、有德有礼的贤明君王形象,也胜过一个毫无顾忌的昏君。而且,从他对州来形势的判断也可以看出,他很聪明,颇具战略眼光,有雄心,也不乏耐心。长此以往,楚国或将重振雄风,恢复昔日荣光。可惜,舞台再华丽,演出再精彩,都有曲终人散的时刻——当他的地位稍一稳固,演出即戛然而止。他卸了妆,恢复了本来面目,楚国这辆大车随即偏离大道,滑向路旁的黑暗深渊。

一个秦国女人的出现,使熊弃疾踏上了那条黑暗之路,使他的君王生涯黯然失色,也使楚国荒诞地陷入巨大危险之中。

此事离奇而曲折,前后绵延数十年,其缘由却十分简单,而且老套至极。

公元前523年,熊弃疾听从大夫费无忌的建议,准备为太子熊建娶妻。

费无忌堪称楚国历史上的一大恶人,史籍关于他的记载几乎都与阴谋有关。公元前527年,他因担忧蔡人朝吴受到熊弃疾的恩宠而威胁到自己的地位,设计逼迫朝吴逃到了郑国。如今,他主动提出为太子建娶妇,同样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当时太子熊建大约十五六岁,费无忌为其少傅,太傅则是伍举之子伍奢。熊建喜欢伍奢,讨厌费无忌,这成为费无忌编织圈套的根由,他要摆脱这种不利形势,途径并非想方设法改变熊建对自己的态度,而是让熊建失去太子的地位。毫无疑问,这种方法难度极大,可是一旦得逞,就会收获颇丰。

费无忌最擅长的,就是阴谋。

在他的劝谏之下,熊弃疾遣使赴秦求亲,秦哀公(秦景公赢石之子,公元前537年即位)许以公室女子。

故事就从此处开始。

公元前523年正月,费无忌奉命赴秦迎娶新妇,回国后,他第一时间告诉熊弃疾:秦女美艳绝伦,君王不如纳为已有,再为太子另娶一妇。这个建议令熊弃疾心花怒放,他毫无心理负担地纳了秦女,不久生下一子,取名熊轸。费无忌由此成为熊弃疾宠臣。

这是费无忌庞大计划的第一步,下一步是让太子熊建失宠。

此年夏天,费无忌向熊弃疾建议说:晋国之所以称霸,是因为它与诸夏相近,而楚国僻处南方,所以很难与其抗争;如果我们将城父(此为另一城父,地处楚国北境,毗邻郑国,在今河南省宝丰县)修筑成一座大城,派太子亲自戍守以经营北方,而君王用力于南方,天下诸侯将望风归顺。

熊弃疾闻言喜悦,当即将熊建派到了远离国都的城父。

看起来,这个安排与当年熊围封熊弃疾为蔡公如出一辙,实际上两者有绝大不同,其关键处在于,蔡公熊弃疾的确有非分之想,而太子熊建没有。

不过,费无忌会让他有的。

准确点说,费无忌有办法让熊弃疾以为太子有贰心。

公元前522年初,费无忌搬出了那个无往而不利的法宝,诬陷熊建谋反。费无忌的理由很简单也很直接:太子因为秦女之故,早已心生怨恨,如今他在城父地方,内修军备,外交诸侯,恐怕不久就要起兵为乱,君王应该有所准备了。

熊弃疾半信半疑,召太子太傅伍奢问以究竟。伍奢知道费无忌陷害太子,故而反问熊弃疾:君王为何轻信谗贼小人,而疏离亲生骨肉呢?

伍奢的话没能让熊弃疾醒悟过来,因为费无忌的游说之辞直击熊弃疾要害:君王若不先发制人,恐怕要被太子活捉了!

事关权势与性命,熊弃疾不再犹豫,他囚禁伍奢,并密令城父司马奋扬往杀太子。好在奋扬是个君子,他知道熊建蒙冤,便将实情告知熊建,催促他赶快逃亡。

是年三月,熊建逃亡宋国。

熊弃疾闻讯大怒,召奋扬入宫。奋扬自忖罪大不得脱,就让城父的官员把自己捉了,以囚犯之身份押回郢都。

熊弃疾质问奋扬:话出于我口,入于你耳,其他人一概不知,太子何由得知消息?

奋扬坦然回道:是下臣告诉太子的;君王曾命令下臣说,事奉太子要像事奉您一样,臣不敢不听;既然奉命事奉太子,又如何忍心杀之?下臣放走了太子,过后纵有悔意,也无济于事了。

熊弃疾又问:那你为何还敢回来?

奋扬道:下臣不杀太子,已然违犯君命,若召而不来,即是再次违犯,即便要逃,也无处可去了。

熊弃疾说:你回去吧,好好做你的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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