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大时代的生存智慧（一百九十四）：绝怜高出多风雨。

​洪宪元年，在“皇天不负苦心人”闹剧之下，将近两千张选票，无一例外全部赞成复辟帝制，各省的推戴书，也巧合到一模一样。政事堂的争吵声中，只剩下鹤立鸡群的张一麟苦苦哀鸣，这位陪着袁世凯从刀光剑影的戊戌宫变、腥风血雨的庚子巨祸中一路走来的心腹幕僚，眼看着故主就这样义无反顾地犯天下之大不韪，事实上连“相国”徐世昌都已经跟不上袁世凯的节奏，他可以帮助他的慰庭老弟专权，但是坚决反对称帝，原因也很简单，群必起而共击之，这只“水晶狐狸”理所当然地选择悬节而去。即使侄儿袁克定亲临劝说，也只留下一句“我不阻止亦不赞同，诸君好自为之”的说辞。

其后，即使在袁家内部，对于复辟称帝也没有达成共识，袁家除了大公子袁克定一直觊觎着皇太子的权柄，三子袁克良和两个弟弟经常讨论其父是曹孟德亦或是王莽，而袁克文更是写诗讽谏，但是此时已经没人可以拦住袁世凯称帝的步伐。洪宪元年十二月十二日，袁世凯申令接受推戴，京师的居仁堂，登基仪式仓促而低调。袁世凯没有穿定制的龙袍，而是穿着大元帅服，他先是立在龙座旁，接受着百官的朝贺。段芝贵作为传令官，为所谓的洪宪皇帝传话，说行礼可从简，三鞠躬即可，然而场面一度失控，因为没有所谓的司仪，有跪拜行礼者，更有三叩九拜者，庙堂之上乱成一地鸡毛。

但是从张一麟的表现，就可见朝臣的居心各异。鹤立鸡群的张一麟，倔强地行着鞠躬礼，其后被莽夫强按跪拜。袁世凯则神情紧张，他本意是想要低调，但是仓促的登基仪式，袁世凯流露的则是一种复杂的表情，他先是只手扶椅，接着右掌朝上，不断向行礼者点头示意，对于年长者更是表现出用手搀扶的姿态，接着袁世凯看到朝堂之上少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例如自己的亲家，封侯拜相官职最高的黎元洪却没有来。紧接着仪式草率的结束，以至于在亲历者唐在礼的印象中就像是“坐在家里称天子”，接下来达官显贵们依旧照常上下班。

最终，袁世凯和时人一样，都有这样的一个疑问：“就这样改朝换代了？”在袁世凯的谋划中，他希望黎元洪可以接受“武义亲王”的嘉封，这样洪宪帝制似乎就在血统上与北洋王朝有一定的继承关系，自己也就不再有背叛的骂名，而且希望可以打消辛亥功臣的顾虑，但是这明明就是一个悖论，如果之前推翻清廷是对的，现在支持帝制竟然也是对的了。究其本源，也是袁世凯的一厢情愿，已经无法回头的袁世凯，认为自己已经放低了姿态，而且也足够周密，其实低调而仓促的登基仪式，已经展现出风雨欲来，只不过袁世凯宁愿沉醉于自己的梦幻中，就像西南半壁的暗流涌动，袁世凯不是没有察觉而是静观其变，一切也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