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宋旭

“圪溜”，为晋语方言常用词汇。在晋北地区，该词的含义有二。其一为“曲折”、“弯曲”；其二为“形容某人做事乖戾”。比如：

那棵树长得圪溜把弯的——树长得不直。

你看你连一条直线都画不了，圪溜到哪儿了——线没有画直。

那后生很圪溜——指做事比较乖戾。

“圪溜”的两个义项，其本来面目是什么？

关于“曲折”、“弯曲”义项，有学者指出，其本来是“曲弯”之古音。在《乡言研究》中，有“圪溜”一语，解释为“弯曲”。《应县方言词汇》中将“圪溜”解释为“不正”。——均为“义训”，没有涉及到方言“圪溜”所对应的原本词汇。

其实，解读“圪溜”一词，涉及到晋语中部分“圪字头”词语的来源——上古汉语复辅音声母的残留。在上古汉语中，存在复辅音。汉学家高本汉将其构拟为gl（gr）、kl、xl、tl、sl、bl、pl、ml、xm等19种之多。这些复辅音残留到现在，就是方言中的“不拦”（拌）、“不拉”（拔）、“赫郎”（巷），“克朗”（腔）、“个栏”（杆）、“圐圙”（圈juan）、“屈圙”（圈quan）、 “不愣”（蹦）、“特拉”（拖，古音ta）、“骨拉”（刮）、“个捞”（搅，古音glau）、“个料”（翘）、“个梁”（岗）、“个塄”（埂）、“不垒”（摆）等等。其中的“圪揽”、“圪楞”、“圪梁”、“圪捞”等即为晋语方言中的“圪字头”词汇。

具体到“圪溜”，其语源分别为古汉语的“勾”与“乖”。

先看“勾”字。在上古汉语中，“勾”与“句”本为一字之不同写法。《说文解字》对“勾”与“句”的解释均为“曲也”。“曲”即“不直”、“弯曲”之义。“勾/句”上古读“gro/glo”，其中的“r”音与“l”音同属于“流音”，方言中可互相转换。“gro/glo”，即方言中的“圪溜”。此解应为“音义皆训”。

再看“乖”字。“乖”，上古音读作“gwriu：l”，其读音亦为“圪溜”。

“乖”，《说文解字》：“戾也。”段注：戾也。犬部曰：戾、曲也。曲則不伸。故为睽離。乖从□从兆。皆取分背之意。《玉篇》：“（乖），戾也，異也。睽也，背也。”《汉典》释义：“乖”，会意（字）。小篆字形象羊角形，从“北”。从“北”，取其分背的意思。本义是“背离，违背，不和谐”。如晁错《论贵粟疏》有“上下相反，好恶乖迕。”其中的“乖迕”，就是“抵触不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