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31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因麒麟伏白首双星”比较有趣,因晴雯摔扇,宝玉晴雯闹矛盾,袭人劝解,没想到遭到晴雯强烈反击,甚至牵扯出宝玉袭人之间的“云雨情”,让读者首次感到原来无人撞见的“云雨情”其实众人皆知。
更妙的是,林黛玉也来凑热闹,居然说得更直白,“好嫂子,你告诉我,必定是你们两个拌了嘴,告诉妹妹,替你们和劝和劝。”直接把宝玉袭人之间龌龊事进一步暴露在公众面前。
好多人要问,林黛玉历来小心眼,总是变着法子去试探宝玉男女情事,尤其涉及宝玉婚姻,如清虚观张道士提亲、宝钗的金玉良缘、湘云的金麒麟,为何这里黛玉却公然称呼袭人为“好嫂子”呢?不仅如此,在袭人极力否认后,黛玉仍旧说,“你说你是个丫头,我只拿你当嫂子待。”
按照黛玉的性情,即便是玩笑,以她对宝玉的心思,也不可能喊袭人嫂子啊,这不是明显公开了宝玉和袭人的关系,承认了袭人的身份了么?甚至林黛玉还对袭人自称“妹妹”,要替“嫂子”袭人劝和,这需要多大的心啊。为什么黛玉能有这样的表现呢?
首先,身份上的不同,袭人是丫鬟,“明公正道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晴雯语),而黛玉是小姐,二人根本不存在竞争关系,即便将来黛玉成了宝二奶奶,袭人最多也只是个姨娘,对黛玉构不成任何威胁,所以她不会跟袭人计较。
其次,袭人是宝玉身边的首席大丫鬟,甚至可以说是怡红院里的“执行董事”,她的为人众人都看在眼里,对宝玉的照顾,“花气袭人知昼暖”,包括黛玉,她在心里对袭人是充满了尊敬和感谢的,尊敬袭人,“服侍宝玉,心眼里就只有宝玉”的性情,感谢的是袭人时时对宝玉的规劝。
再次,黛玉当时的心情,宝黛二人刚刚经历一场大风波,在宝玉说出“你放心”三个字,二玉业已尽释前嫌,彼此心灵再次高度契合,应该说此时正是黛玉心情大好之时。黛玉平时跟凤姐一样又是爱开玩笑的,适逢心情大好之时,与宝玉之间没有任何芥蒂和矛盾的时候说出这句话,完全符合常理,就是一句玩笑而已。
最后可能也带有试探,连晴雯都能当众说出袭人已经与宝玉云雨之事,黛玉肯定也有所耳闻,她的一句嫂子也许是对袭人的试探。毕竟宝黛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之间的感情,“二玉之感情,上下皆知”(脂砚斋评语)。
可惜的是林黛玉父母双亡,寄养在贾府,出于对未来的担心,更对宝玉多情的不放心,才养成了多愁善感,敏感多疑的性格。可以这样说,在贾府,除了贾母这个衣食上的依靠,宝玉就是她最大的感情寄托,但宝玉是多情公子,有无数女性的诱惑,如宝钗的“金锁”、湘云的“金麒麟”、甚至蒋玉菡的“红汗巾”。
而在当时那个社会制度下,女性只能依靠男性才能生存,“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对于一个没了父母的女孩,把全部的感情和心思寄托在一个男生身上,不能明说,但又压抑不了内心深处生发出的情感。
于是,只能是试探,但宝玉每每不能够理解黛玉的良苦用心,每到情急之时,总是忘情,于是双方不时有纷争,但不管怎样,两人在心灵上是高度相通的。
可以这样说,一向小心谨慎的“神仙妹妹”林黛玉敢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直呼袭人是“好嫂子”,纯粹因为袭人与她不是同一个竞争级别,适逢其心情大好之时,甚至带有感激并试探袭人的情况。
而其平时的小性,也不过是黛玉在不断地寻求自我保护的一种本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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