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身里隐藏的密码——黎族人的文化传承

9月“开学季”到来,看到学生们朝气蓬勃的面孔,不免让人产生一种新学期新气象的期待。在许多学校,文身是不允许的,但你知道吗?在海南岛上的黎族,不文身则不能被祖宗承认,文身是黎族人传承已久的文化传统。看来,对于文身不能一概而论。黎族人为何会有文身的传统呢?和小美一起来看看吧。

黎女豪家笄有岁,如期置酒亲属至。

自持针笔向肌理,刺涅分明极微细。

点侧虫蛾折花卉,淡粟青纹绕余地。

——汤显祖《黎女歌》

《牡丹亭》的作者,明代戏剧家汤显祖曾经游历海南岛,这首诗就是他对黎族女子文身的精彩描写。

文身的历史记录

渗透在岁月中的色彩

黎族源于中国古代的骆越人,中国早期典籍所记载的骆越习俗涵盖了黎族习俗;而骆越后裔中至今还残留文身这一历史印痕的,也只有黎族了。

自汉代开始,黎族文身就已经出现在文献记载之中。《史记·赵世家》:“夫剪发文身,错臂左衽,瓯越之民也。”宋代以来,随着中央王朝对海南岛开发的深入,黎族文身在典籍中也呈现出越来越清晰的面貌,相关记载不绝于书。

到了清代,除了文字记载之外,黎族文身更以图像的形式被记录在册。乾隆年间成书的《皇清职贡图》中绘有一幅黎族妇女图像,嘴部的文身清晰可见;《琼州海黎图》中亦绘有妇女手臂和腿部的文身图案。

清代晚期的《琼州海黎图》是一部珍贵的黎族风俗画。这是其中的一幅,名为“迎娶图”,描写夫家迎娶新娘的情形。最前面为新郎背着新娘,后面有两个妇女,面部和足部皆有明显的纹样

文身的功能

身份认同的标志

关于黎族文身的功能,古代文献及文人诗中记述的说法很多。唐、宋以前的记载,都一致认为越人剪发文身,是为了“以象鳞虫”,“以象龙子”,“以避蛟龙之害”。这出自于他们的宗教信仰,在身体上刻纹路之后,就可以令神灵附体,得到祖宗或神灵的保佑。这种朦胧的宗教意念,使他们在文身过程中能消除顾虑,以超人的毅力忍受皮肤流血等种种痛苦,而获得文身后保一生平安的喜悦。而这种独特的宗教形态,又更集中体现在母系社会的女性崇拜之中,所以黎族的文身是披示在女性的身体上,男性文身是极个别的,纹样也很简单。

但到了明清时期,比较普遍并被认同的说法,是明代顾岕在《海槎余录》中说的,不文身“则上世祖宗不认其为子孙也”。文身是祖先传下的遗规,如果妇女在世时不文身,死后祖先灵魂不认她,就会变成无家可归的野鬼。也就是说,文身习俗产生于原始宗教,含有氏族标志的意义。因此,黎族各个不同的方言区,祖传的文身图案也有所区别。

同一方言、宗族、村落的文身图案是一致的,女儿文身图案要与母亲相同(模拟) 供图/ 海南省民族学会

文身的礼仪和过程

迈向成年的疼痛与美丽

对于黎族来说,文身是一项神圣的人生仪式,可以说,在过去,文身是每一个黎族妇女的成年礼。因此,文身的礼俗、仪式与禁忌也十分隆重和复杂。黎族妇女文身一般在6岁—20岁之间完成,多数是从10岁—15岁开始的,20岁以后文身的比例很小。但无论从哪个年龄开始,几乎都是在结婚之前文完。

文身多选择农闲的旱季和节日期间。此时气候干燥凉爽,伤口不易发炎、溃烂、化脓,容易愈合,人们也不会因此而误工。一般是在女子居住的“隆闺”内或在家中进行。文刺时,除女亲眷或女友外,他人不得在场观看。个别地区也有在门前文刺,不避外人或男性观看。

文身的工作都由上了年纪的有经验的妇女担任,多是被文者的亲属。文身时,首先要选定吉日,由主文师举行仪式,杀鸡摆酒设祭品,向祖先鬼报告受文者的名字,求保佑平安。施文成功后,要煮龙眼树叶水洗身,受文者的父母要杀鸡或猪,摆席请酒,庆贺祖先赐予受文者美丽的容貌。如施文失败,则归咎于鬼魂捣乱,受文者家要敲锣打鼓,杀牲祭祖先鬼,祈求祖先赐予文身者美丽的容貌。

黎族少女进行文身(模拟) 供图/海南省民族学会

文身的工具主要有藤刺、拍针棒和染料。藤刺多用当地生长的白藤刺或其他荆棘等。拍针棒是用来拍打藤刺的工具,或竹或木,也有用筷子的。染料用来绘染花纹图案的,多用树木的炭灰和植物油、水,或植物叶、茎、果的汁液。

文刺时,施术者一手持藤刺,一手握拍针棒,沿图案纹路打刺。藤刺刺破皮肤,擦去血水,在创口处立即涂上染料。待创口愈合脱痂后,即显现出永不脱落的青色花纹。有的为了纹饰清晰,要重复打刺二至三遍才能完成。

文身所刺部位有一定次序:脸、背、胸前、腿、手。所刺花纹以圆形和曲线形为主,富有特色。从脸到脚的施文过程,都是分别进行的,并用几年时间分段进行,这样做可以缓解或减少痛苦。

精美繁复的润方言黎族腿部文身纹样 图/邓磊

文身的艺术和意义

留在身体上的文化遗产

黎族的文身,绝大多数都是由点、线、圆等组成的抽象几何纹样,很少有具体的象形图案,而且脸纹、颈纹、胸纹、腹纹往往连为一体,具有鲜明的整体感。在构图上,还讲究对称,讲究点、线等元素的均衡搭配,布局巧妙合理,给人以审美的享受。

文身的图式、纹素所蕴含的意义,是十分复杂的,目前还不能完全破译其中的内涵。历来的学者均有猜测,但都没有令人信服的确切解读。在这久远而凝重的文化积淀中,我们依稀可以领略到,妇女们躯体上的纹路,包含着内心的祈求,对幸福的盼望、对灾难的回避,对青春美丽的展示等等。古老的民族,也借着这些图式,把一代又一代的期望和追求,用点线艺术留在皮肤上,以图式的美感激励族人勇敢地生活,以乐观的态度去迎接现实生活的挑战。

黎族文身阿婆在文身博物馆前合影 图/视觉中国

如今,黎族的年轻姑娘已经不再文身,还有3000多位老年妇女身上保留着文身的历史印痕,而她们,都已经是耄耋老者,年龄最小的也已近古稀。再过二、三十年,随着她们的离世,黎族的文身也将永远消失。这些用血肉绘出的斑斓图画,为黎族的历史和文化留下了厚重的篇章,也是亟待保护的文化遗产。

文/唐玲玲、周伟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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