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子豪 末日启示录——向死而生

就在不远的2012年,人们还偶有兴趣地讨论着玛雅预言,转眼六年已过,又有几人还不时谈起当年疯传于世的末日预言?亦或者像上世纪的“九星一线”,如今这一代青年又有几人还清楚这通过科学计算出的末日?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人们便会将曾经险些亲手制造出的末日从记忆之中剔除,它同“玛雅预言”、“九星一线”,未曾切实地降临在人世间,这便是——“古巴导弹危机”。

就像大量的电视剧、电影一样,我们明知剧终恶人定会被绳之以法,善人终有善报,但随着悬念的设定,情节的展开,我们仍然会时而惶恐不安,时而如释重负。“古巴导弹危机”也是如此,当我们翻开尘封多年的历史相册,仔细寻查冷战冲突最激烈的13天中的蛛丝马迹并将它们串在一起之时,依然会不由得感叹——曾经末日与我们竟是那样的近在咫尺。

“冷战”——古巴导弹危机的背景。

1945年——二战结束,原先的两大盟国集团反目成仇,苏联与英美剑拔弩张。

1946年3月,英国卸任的前首相丘吉尔在美国进行了“铁幕演说”,声称一道铁幕正从欧洲落下,华沙、柏林以及布达佩斯等欧洲的历史名城,全部落入斯大林的口袋之中,丘吉尔大声疾呼,这是东正教对基督教文明极大的威胁。

1947年3月,美国总统杜鲁门在国会发表演说,支持自由国家抵御集权整体,即苏联,随后人们称其为“杜鲁门主义”,美国与苏联彻底撕破脸皮,冷战就此开始。

后人称这段时间为冷战,可当时的美国人可不这样想,苏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损失了2700多万人口,国土也是残破不堪,而美国人在经济、工业和军事等各个尖端领域,基本都保持世界第一,从19世纪下半叶开始,电话、电报、留声机……这些重大发明,无一例外都是由美国人而来。杜鲁门甚至公开讲过这样一句话:“美国是世界第一强国,而且很可能是人类历史上的世界第一强国。”换句话说,杜鲁门认为在人类历史上,从来就没有一个国家像美国一样达到如此强大的程度,足以与美国所持平,可见美国人当时是何等自信。二战后期杜鲁门接任美国总统一职,到1953年卸任期间,苏联人始终处于战略防守状态。

同一年,杜鲁门卸任,斯大林去世,曾经的盟军总帅艾森豪威尔接任美国总统一职。1957年10月4日,苏联通过塔斯社发布消息称,苏联成功发射了一枚人造卫星。说是人造卫星,其实只是个直径不过半米,内含发报机和电池,外界几根天线的铁球而已。但就这样一个铁球被发射到了太空,便使得美国人大惊失色,以美国人看来,在航天航空领域,苏联人的科技已经领先,美国不再保有对其的绝对优势,或许这一消息的发布,不亚于“黑色星期四”对美国人思想观念所带来的冲击。随后,虽然美国政府为了安慰市民的恐慌情绪,也曾表示美国将很快发射人造卫星,但苏联人立即又来一记下马威,这次的人造卫星中装了一条狗,如此推测,发射载人航天飞船的技术对于苏联人来说很可能唾手可得。这次就连美国政府也惊慌失色,艾森豪威尔的助手就曾说过想要“绞死”预算局的局长,当时还不是总统的约翰逊也曾说过:“古罗马之所以领先世界,就是因为道路修得好,大英帝国之所以称霸全球,就是因为统治了海洋,现在人类将要进入太空时代,在这个时代的领先者便是苏联,虽然美国可能很快会发射一个人造卫星,可这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美国人发射的人造卫星,挡风玻璃上还有雨刷器?”在冷战的特定环境之下,苏联人的卫星每隔几小时便从美国人的头顶上空划过一次,的确足以对美国造成极大的威慑,苏联既然可以将火箭发射到太空,那么将导弹打到美国又有什么困难呢?赫鲁晓夫也曾表示自从苏联将人造卫星发射到太空之后,美国人的轰炸机就变成了一堆废铜烂铁,自己只需要坐在克里姆林宫中按动按钮,导弹就可以随意扔到美国。苏联从战略防守阶段似乎一下转入攻击状态,冷战的格局似乎发生了逆转。

事实真的如此吗?其实不然,直至1961年,美苏双方实力差距依然悬殊,洲际导弹5:1,远程战略轰炸机8:1,核弹头17:1,美国精英们难道不清楚吗?当然清楚,但这便是美国政体的弊端,肯尼迪总统之所以竞选胜出,就是因为指责共和党人当政时期被苏联人在导弹和航空航天领域成功迎头赶上甚至被反超,所以我——JFK,代替共和党人党政,出于私心,JFK也不能向民众表明“其实美国还是处于领先位置”,站在美国利益的角度,JFK仍然不能表明真相,真正的实力差距会刺激苏联奋起直追,向苏联放“烟雾弹”或许是个更好的选择,因而于公于私,JFK都吃了哑巴亏。再看另一边,赫鲁晓夫难道也不清楚苏联真正的军事实力吗?他当然也清楚,苏联仍没有从二战的创伤之中走出来,民生依然凋敝不堪,西有英国和北约,东有日本,另外还有土耳其等小国家,导弹直指苏联本土,1961年又与中国断交,边境之上又多出了个大敌,战略环境极度恶劣,可谓内忧外患。因而赫鲁晓夫不停地向苏联人民鼓吹导弹领域的成就,从斯大林时期继承的新闻观——“媒体是领导人控制民众的一种手段”,让苏联有了蒙蔽民众的传统,借此可以省钱供养军队,甚至大量裁军,另外,正因为苏联与美国有着差距,在气势这一层面就更不能输给美国,故此赫鲁晓夫经常吹嘘苏联制造洲际导弹就像生产香肠一样,想借此壮一壮苏联的气势,灭一灭美国人的威风,如此一来,在民间舆论场中,苏联似乎占据了上风。

那一天清晨,赫鲁晓夫在自己的老家——乌克兰的度假别墅中,撑开窗户,极目远眺,望向那一片肉眼望不到的地方——土耳其,那里有无数的导弹正指向自己的祖国,这可如何是好?沉思良久,赫鲁晓夫转身对助手说到:“不如我们也把导弹放在美国人的后院去吧。”

古巴——美国人的后花园,曾几何时,有钱的美国人都会去古巴花天酒地,寻欢作乐,醉生梦死,在美国人培植的政权倒塌之后,即卡斯特罗革命推翻巴蒂斯塔后,虽然卡斯特罗上台之后也并没有表态投靠苏联,但美国人总觉得卡斯特罗推翻了自己的政权很不是滋味,始终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卡斯特罗上台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表明立场,他出访美国,在美国掀起一片“卡斯特罗旋风”,无数次表态自己不是红色革命,但艾森豪威尔始终不接见卡斯特罗,最终卡斯特罗被迫回到了古巴,这样一个弱小的国家,倘若想生存下去,必然要倒向另一个强权,于是古巴投靠了苏联,此时正是卡斯特罗与赫鲁晓夫的“蜜月期”,又加上苏联人天衣无缝的保密工作,85艘船,183航次,瞒天过海,将导弹悄无声息地运到了古巴,调转炮口指向美利坚。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1962年,JFK正在筹备中期选举,之前讲过美国政体的弊端导致JFK不能说出美苏的真实差距,但这次美国政体则救了整个美利坚,共和党人不停地指责JFK无所作为,应当派出侦察机调查古巴,以此防范苏联人的“小动作”,一来二去JFK为了堵住共和党人的嘴,派出了侦察机进行侦测,果不其然在10月13日晚,发现了一批导弹以及大型军事基地,10月16日,情报得以确认,对于JFK,对于美国,这都是一场灾难。

接下来JFK与赫鲁晓夫向世人展示了高超的政治博弈技巧,这场政治博弈的赌注便是美国、苏联甚至全世界的危亡。

10月22日,JFK发表讲话,两天之后,即10月24日,对古巴进行“隔离”,并要求苏联撤出所有导弹,拆除所有军事基地,此外宣布美国进入三级戒备状态,即15分钟便能发射一枚核弹,装有核弹头的轰炸机时刻盘旋在古巴上空。虽然JFK看似很强硬,实则也给苏联人留足了余地,他向苏联人妥协了两天的时间,而不是要求苏联人立刻撤走导弹,另外,JFK特意使用了“隔离”一次,而不是军事“封锁”一词,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充满敌意,只是希望和平而已。

JFK讲话后,赫鲁晓夫深知计划已经败露,立即站上道德的制高点,指责美国计划要入侵古巴,苏联只是帮助古巴进行防御而已,双方各执一词,但又同时给对方留有余地,毕竟谁也不想造成核战争的爆发,成为人类史上的罪人,就好像伸手不见五指般漆黑的深夜,双方都不清楚对手的存在之处,忽然之间四目相视,下意识地都向后退了几步,给对方,给自己都留有了充足的余地。

10月24日美国对古巴进行隔离,果真在封锁线内发现一艘潜艇,JFK则直接下令:“千万不要登船检查。”潜艇属于军事物资,倘若登船检查,谁晓得双方士兵会发生怎样的冲突?当然,为了保住JFK自己的面子,美方精心挑选了一艘挂着苏联国旗的黎巴嫩民用船,进行登船检查,为了表达友好,美国士兵甚至连武器都没有携带,船员们自然也清楚此次检查的目的,为美国士兵泡好咖啡,双方相谈甚欢,这便是13天最激烈的冲突中唯一一次登船检查。

赫鲁晓夫得知此事之后,虽然表面口出狂言,笑话JFK吓得尿了裤裆,但行为却十分理智,立即下令所有携有军事物资开向古巴港口的船只调转船头返航,只留一艘民用船驶向古巴,这是JFK与赫鲁晓夫的相互试探,几次三番,《真理报》的头版头条已经从“放过古巴,坚决挫败美帝国主义的阴谋”变成了“坚决不要战争,一定要理智”,

27日,又可以称为“黑色星期六”,JFK收到情报称苏联已经于古巴建立五处可以运行的军事基地,第六处也将于第二天建成,这意味着只要赫鲁晓夫按动按钮,纽约、华盛顿甚至整个美利坚就将灰飞烟灭。在如此紧张之际,美国一架侦察机导航系统失灵,误入苏联领土上空,无数的军官要求战斗机起飞将其击落,但赫鲁晓夫最终还是制止了军官的请求。另一方面,美国也处于最高警戒状态,空中随时都有60架B52轰炸机,都携带着战术核弹头,虽然战术核弹头的威力比核弹头要小,但飞行员拥有自主决定权,可以通过当前的形势自我判断是否发射战术核弹头,而不需要经由JFK的同意,美国本土2800多颗核弹头也已经处于上膛状态。就在同一天,美国一架侦察机在古巴上空被击落,按照美国原定作战计划,一旦侦察机被击落,意味着古巴军事基地已经落成,可以正常运转,此时需要8架载有战术核弹头的轰炸机前去轰炸,但JFK再次制止了行动,果不其然,击落美国侦察机的命令并非克里姆林宫所下达,而是军事基地指挥官的命令,倘若双方就此开战,顷刻之间末日便会降临。同日,苏联核潜艇被美国海军发现,于是几颗深水炸弹落入海水之中,逼迫苏联核潜艇上浮,但苏联的核潜艇由于机械设备老化,失去了对外联系,面对深水炸弹时并不知道外界情况,舰长甚至一度下令发射核弹头,但最终冷静下来,下令潜艇浮出水面,对于海军而言,潜艇浮出水面是一种耻辱,军人在面临荣誉感被侮辱的时候,谁又晓得会做出何等疯狂的举动?就在同一天,没有被记入史册的事件究竟有多少我们不得而知,随时盘旋在天空中的60名B52轰炸机飞行员,上千颗发射核弹的指挥官们,任何一名前线的士兵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与疯狂的举动,人类历史都将彻底被改写,末日都将降临于人世。

最终,赫鲁晓夫收到一条假情报,28日上午9时,JFK将要发布讲话,赫鲁晓夫认为美国一定会进军古巴,因而苏联需要抢在这一时间点前表明立场和态度。倘若通过外交手段表明立场,时间已经来不及,因此赫鲁晓夫立刻起草文件,命令司机不要在意任何交通规则,以最快的速度将稿件递到莫斯科电台,播音员本打算默念一次,处理一下稿件的细节,但事不容缓,直接用英文与俄文向全世界广播了这份稿件。稿件内容也显得极其智慧,首先表明苏联本就打算撤军,现在因为挫败了美帝国主义,决定正式撤军,而实际上那一天JFK并没有安排任何讲话,这显然是一条假情报,表面上是苏联人向美国妥协后顾及自己颜面发表了声明,借此结束了导弹危机,但实际上JFK的弟弟,美国司法部部长亲自向苏联驻美国大使承诺,几个月后将撤除土耳其的导弹装置,碍于各盟国的颜面,将不诉诸于任何协议,于是1963年4月,美军撤除土耳其的导弹装置,由此看来,实际上是赫鲁晓夫赢得了这场博弈,但双方都相互关照了颜面,并未彻底撕破脸面。

对于国际政治,大多数人们都有着这样的误解,认为这只是世界上少数人在棋盘上的游戏而已,就连新闻报道也时常称美国为“白宫”,俄国为“克里姆林宫”,似乎都在向我们传递着一种信息,政治与我们无关。但事实真的如此吗?像JFK和赫鲁晓夫这样高超的政治家,或许可以随时保持理性,但小人物呢?古巴导弹危机中的每一位前线的士兵呢?他们可以保持理性吗?倘若历史重演一遍,谁又能保证“黑色星期六”当天,核战争绝不会发生,人类不会遭受末日之灾呢?或许对于这种危机而言,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避免危机的发生,但遇到危机,也要像JFK和赫鲁晓夫一样,理性对待,切莫意气用事。对于那些我们自以为可以控制的事情,都要保有谦卑的态度,就像吸烟吸毒一样,没有一个瘾君子先开始不认为自己拥有坚强的意志,可又有几个人在尝试之后戒掉了呢?国际政治正是如此,这不是一两个大人物或是几个精英群体所控制的事情,当一个命令,一项政策付诸实施后,究竟会变得如何面目全非,谁都无从而知。

倘若一定要从古巴导弹危机中总结出一些经验教训的话,那么一言以蔽之,没事别惹事,有事别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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