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 石瑞芳【陕西】

第一次见她，是在15年前，那时他和父亲参加一个笔会，笔者只是一个慕名书法的学生，没有直接的交流，就是静静的看着石宪章老师和她，以及其他的老师在泼墨创作。

第二次见面，是这次采访，两人相向而坐，从早年的求学，到父亲的教诲，再到自己的力求突变，以及幸福的家庭，缓缓道来……

第一次见面，清秀的面孔，在一堆年纪大的男性书法家中，格外引人注目，仿若惊鸿。

第二次见面，依然清秀的面孔，但岁月的沉淀，让她身上的书卷气更浓，知性的美犹如花香，渐渐扑面而来。

第一次见面，我知道，她是石宪章老师的女儿，而且也很有名。

第二次见面，她已经是石老师，是著名书法家，是陕西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是西安市文联副主席，是西安市书法家协会主席……

15年，四分之一甲子，却足以让一个人，发生蜕变。

采访︱褚爽 赵少刚

撰稿︱褚爽

插图︱受访者提供

坚持，就会有成果：感谢那些枯燥无味但打下坚实基础的岁月

她原籍天津，她生长在镇江，她在西北一座古城长安长大。

父亲是天津人，为了支援西部建设，从海港津门到上海，又从上海到重庆，再从重庆来到了扑面黄土地气息的西北，从30岁开始，一呆，就是一辈子。而由于没时间照顾她，父亲和母亲商量，把她送到了镇江。

镇江，古称京口，因为有金山寺，茅山道院而闻名的京杭大运河畔的江南城市，山清水秀的灵秀之地，而且有江南第一大碑林——焦山石刻。焦山石刻更是有被誉为大字之祖的《瘗鹤铭》，更还有唐代的《金刚经偈句》以及宋代的《米芾摩崖题名》等知名书法作品……

而长于斯，随大人到此处游历，耳濡目染，自然是最好的人生佐料。写大字，是石宪章老师的特色，而生长于斯的石瑞芳，可以说，大字环境，似乎就决定了大的书法格局。

8岁时，已经很好管理了，小小的石瑞芳再次回到了父母身边。

父亲每天很忙，只是很晚才回来，但回来却依然坚持练习书法。耳濡目染，石瑞芳也会在自己的餐桌兼书桌上练习着自己的书法，纸张是废旧报纸，正面写了反面写。练习的帖子也很少，比如颜真卿的《东方朔画赞碑》等几本字帖。

已经8岁的石瑞芳，不但要练字，每天还有一项任务，那就是照顾自己的弟弟妹妹，不但要写作业，还要帮大人做饭。所以同学要来找她玩，经常是没有时间的。

甚至一度，会被锁在家中，为的只是没有同学的打扰，能好好练字，所以很快，甚至没有同学找她玩了。

六七十年代，对于书法而言，似乎是最狼狈的时代，当时最流行的书法，大约是大字报吧，石宪章老师是津门的书香门第。在许多人只知有运动，不知书法为何物的年代，石宪章老师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还在勤练书法，那时的书法，没有现在一幅字能换几万几十万的说法。

因为更纯，反而更能考验一个人的心地。石宪章以津门的八大家之一，以榜书闻名的华世奎老先生为楷模，勤耕不辍，石瑞芳以自己的父亲为楷模，笔耕不辍……

所有成功的梦想，几乎都来自于当初的咬牙坚持，以至于最终的水滴石穿。如果没有漫长却枯燥的研习书法岁月，又何以在改革开放后，文化活动放开后能大放异彩？

三方水土浸养，家学的熏陶，会造就如何的书法与人品？

来自津门书香门第，又浸染江南的书法灵秀，在西北这片深厚的渗透着几千年文化的土地上成长，会造就如何的书法与人品呢？

许多时候，我们总在强调家学的渊源。石宪章老师的榜书作品，在八九十年代，几乎遍布西安以及周边城市的大街小巷。但石瑞芳看到更多的是，石宪章老师虽然在单位担任工会主席等职务，仍然是练字。

石瑞芳，自然是也要练字，在报纸上，先用淡墨写小字，然后用较浓的墨，附一层，依然是小字，最后，再附一层，只不过是练习大字。

写字，很累，很枯燥，对于一个好动的少女而言，自然也是一种煎熬，所以，每天写的字，必须在报纸旁边标上日期，很类似于今天的许多老人领退休金时，比如拿着当天的《人民日报》，有一次，石瑞芳用上次的报纸试图蒙混过关，不巧被“火眼金睛”的石老师发现，于是批评还有惩罚——罚跪。

看不到希望的痛苦，在一次“际遇”后，才变得不那么令人感觉摧残：11岁时，石瑞芳参加了中日少儿友好交流，当时西安市选拔的人有4个，石瑞芳是其中之一，这份荣誉仿佛长久大旱以来的甘霖，滋润着石瑞芳的信心，也滋润着她的毅力。

一份小小的荣誉，重要的不是荣誉本身，而是荣誉背后的肯定。

石老曾言，九宫格，米字线，讲究的都是规矩，不按照规矩来，是不会有方圆的。这其实，就是最好的言传身教。石老又曾言，人的名望，地位都是身外之物，做个好人，有个好名声，才是最重要的。

书法养人,因为修身养性，能使人在精、气、神三方面俱有所养，有所放，有所收。

而书法养人，还体现在能淡泊名利，石老曾无数次去周边区县进行送书法下乡等活动，书会中，从来是从头写到尾，根本不考虑值多少金钱，而这种深入老百姓，满足老百姓对美的渴望，其实也能使得文化传播者充满喜悦，也符合习总书记“人民需要艺术，艺术需要人民”的指导思想。

而书法作品，许多时候，也体现在能弘扬正气，能弘扬正能量。石瑞芳在讲述石老时，曾经讲述这样的段子，曾有农村的乡党，拿着一袋小米来上门，并言说如何来历，石老最终居然就收了徒弟。一句话，老百姓喜欢了就会去满足。

这让笔者想起了自己知道的一个典故，我认识多年的朋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阎良区作协主席冉学东，是一个质朴的乡土作家，当初拜会著名作家陈忠实老先生时，礼物是一大袋子大白菜。而陈老和石老是多年的好友！

石老家风的传代，不仅体现在对自己的女儿，甚至也体现在了对外孙女的影响，2000年时，祖孙三代在中央电视台现场曾合作一幅作品，三种字体，三种风格却非常和谐的组合在一起，这在书坛，也是美事一桩，堪称茶余谈资。

突破，如何走出父辈走过的路——父亲写大我秀气

上面曾言，石瑞芳老师在镇江的焦山石刻，很小时候就见识过著名的堪称“大字之祖”的《瘗鹤铭》，而石老最擅长的就是写“大字”，而榜书，许多时候，讲究的就是原大，而这是颇需要气力的。石老曾写一幅《松涛》，长一丈许，在许多地方展出，如果高度不够，只能拖到地上。因为字大，一度轰动北京。而石老写字前，往往一碟花生米，一壶酒就可助兴。大字常常能把大大的屋子铺满。

1993年时，石老和女儿的作品同在中国美术馆展出，而在展出之前，石瑞芳用了2—3个月的时间来书写各种书体，最终，展出了100余幅石老的作品，50余幅石瑞芳的作品。

而在省书协举办的活动中，父女二人的作品曾一同展出，许多书法爱好者曾误将两幅作品当做一幅——因为当时有规定，每人只能有一幅作品参展。

这，既能看出石瑞芳在书法方面的进境，但也可以说是又将自己囿于其中。齐白石齐老曾言：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所以，在书法的道路上不断前行的石瑞芳，似乎也遇到了自己的瓶颈——如何走自己的路，必须在探寻中提高，于是，石瑞芳老师居然读了陕西师范大学中文专业的研究生，对博大精深的中文的学习，是对书法最大的进益，因为脱离了对书法境界的追寻，最后无非是一个“匠气”的写字人而已。

性别不同，出生背景不同，修养不同，走过的路不同，在临摹二王的书法碑帖，在反复钻研各种书体的过程中，终有所悟，2004年时，石瑞芳老师将自己的《论草书十二意》一文给老父亲看，石老很高兴，因为书法界，能写的人很多，但能写又能评论的人，却是少之又少。而随后石瑞芳写了一大批作品，给石老过目时，更是得到了石老的肯定。

看到女儿在书法方面的进境，又鉴于过去自己给友人给爱好者写得多，却唯独给自己的女儿写得少，石老应允，要给女儿写大幅作品。但谁知造化弄人，仅仅月余，石老却已经仙去。

但石老却又是没有遗憾的，毕竟石瑞芳在多年的探索后，走出了一条自己的书法之路：其书法，在借鉴了碑帖而获得古朴苍劲的力道后，又在字里面颇为温润妩媚，儒雅俊逸。既有黄钟大吕，又有温婉尔雅。岁月的流变，40年书法之路的探索，终成一家之书。虽然没有石老的银钩铁画，而秀气如石瑞芳老师，自然要在自己的婉约又有风骨处不同于过往其他之人。

成为那只仙鹤：论一个女书法家的养成

父亲走了，字还是要写的，所以无论高潮还是低谷处，书写不断，研习不断。尤其低谷时，更需如此，相对于官二代，富二代，似乎书二代的压力更大，因为其遗传“财富”实质，必须要通过自己的奋发才能继承，没有办法直接继承。

于是，多看书，美学的，哲学的，史学的，既是在提高个人修养，自古以来的书法大家，没有一个是单纯的“写字的”，往往是各方面的大家，没有庞杂的知识储备，没有对人生的感悟，书写出哪有许多方寸？

于是，大量练习，各种临帖，虽然没有墨池，但废去那一刀刀的纸，都在歌唱着曾经的修行。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书法家，临帖，是一项基本功。

于是，勤下基层，笔还用父亲原来的笔，砚台，还是父亲原来的砚台，要撑起父亲的希望，就得用父亲的言行来要求自己。就在笔者采访之前的一个礼拜，有场中法文化论坛交流活动，里面有传统中国文化元素，石瑞芳老师现场写了8个字，一幅8尺（1.8米），一幅6尺（1.5米），每个字都1米多大，这使得现场的众多大家也颇为赞赏。而多次组织文化志愿活动的石瑞芳老师，也是在现场一写再写。

那一刻，我们看到了一种精神的延续，一种文化的延续，一种姿态的延续。

字越写越好，头却似乎有些晕了，长期的书写过程，导致了颈椎的小毛病。

过去，有父亲的鞭策，如今，更多是信念的坚持。

于是，2005年，石瑞芳老师担任了陕西省青联副主席。

2006年，陕西省书协秘书长。

2008年，陕西省第十届政协委员、西安市文联副主席……

2011年，西安市书协主席……

2013年，陕西省书协副主席……

2017年，西安市第十四届政协常委……

高陵、蓝田、周至、灞桥，书法走进农村……

多次的对外交流活动……

书法活动的风生水起，书协主席的责任和使命，而书法艺术的蜕变，似乎就在这一场场活动中悄然完成，毕竟书法作品也需要出世入世。在一场场的活动中，石瑞芳老师的作品也日益宽博，雄浑，瑰丽。

在学习的过程中，也在学着弹弹古琴，也慢慢的品着仙茗，也到处去走走旅游，走走南京，看看夫子庙，走走杭州，看看西泠印社，走走天津，看看父亲的故土，看看镇江，梦里的故乡，儿时的满满记忆……

5岁时，她曾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鹤，梦到自己是仙女出世。而如今，似乎她的梦，距离那只鹤越来越近了！

走过镇江，仿佛又回梦里，那朦胧中树木的枝条在摆动，那朦胧中，仙鹤慢慢起舞。

父亲是气势，是大，是古朴；石瑞芳是秀丽，精致，细微。方寸之中见世界，这个出身于津门，生长在江南，成长于长安的女子，在书法的道路上，终于走出了自己的方向。

也许再过10年，再来看石瑞芳的字，会更简约，会更高古。毕竟返璞归真，毕竟老僧话家常，才是人生的最高境界，是智者的选择，是岁月的沉淀。

要感谢的那三人：一生情缘

1988年，石瑞芳结婚，和那个年代的年轻人一样，没有什么嫁妆，两张床变成一张，是那个年代的普遍写照。虽然最开始贫穷，30年婚姻，举案齐眉，也是幸福。印象中，爱人做的最浪漫的事，就是去唐山、秦皇岛出差时，买回来的贝壳做成的鸟，还买了文房四宝及几本字帖！而这居然至今扔让她印象深刻，一个不浪漫的人，能记起这些，不就是一种无微不至的关怀么？

而当年约定的结婚条件，更是简单，我视书法为终生爱好（其实刚开始有本职工作），所以一定要支持我，不能有家暴（当时的西安，似乎社会风气很不好，笑！）答应你，于是，就结婚了！我们如今追求各种浪漫，可我们走过最长的路，却是套路！

虽然一开始就和丈夫分担家务，但丈夫做饭，却是很久以后的事情，毕竟在那个年代，许多男性，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似乎是一种心安理得甚至天经地义的事，所以，其实丈夫在那个年代，算是走的先锋路线了！而孩子从幼儿园、小学一直到中学上学的过程，由于石瑞芳距离家太远，住在八仙庵，上班在如今的交大医学院，回来已经很晚，所以接送孩子基本是丈夫完成。

而石瑞芳老师在更偏远的大白杨上班时，偶有晚班，刚开始是石老接，后来变成丈夫接，在那个年代，也是一件幸事了！

书法家，是一个需要抛头露面的职业，在那个风气不开化的年代，丈夫能甘做绿叶，又是一件幸事！丈夫出身知识分子家庭，又上过大学，从小也喜爱书画艺术，而在石老的影响下，也开始练字，后来能当上文化局长和文联主席，想必和当初的练字画画也有莫大的关系吧！笑！

婚后第一年情人节，没送花，那个年代不兴送花，请吃一段饭就好了，很实际一个人！但这样似乎不懂浪漫的人，在今年石瑞芳老师生病，医生说需要增加营养后，天天守着，没事就给妻子熬银耳枸杞粥喝！

这世间最浪漫的事，不就是陪你一起慢慢变老么？其实，许多时候，我们渴求的太多，我们反而失去的更多！伉俪三十年的石瑞芳夫妇，是不是又给了我们如今的年轻人许多思考？

对父亲的感恩，是一辈子难以忘怀的，是一辈子也言说不完的！

丈夫的陪伴，是一辈子不可或缺的！感恩丈夫几十年的陪伴，几十年，真的是健康，幸福，美满！

对女儿感恩，是因为和谐的家庭，才能让一个人更沉着的走下去！所以除了感恩，还有殷切的希望，希望女儿家庭和事业都能和谐，尤其是在事业方面，能继承石家的书法家风，也不枉爷爷多年的教导！

愿书法家风继续流传！

石瑞芳简介：石瑞芳，天津武清人，中文研究生。中国民主同盟会会员，陕西省第八、九 、十届政协委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书协副主席，陕西省文史馆研究员，西安市文联副主席，西安市书协主席 ，国家一级美术师,陕西省艺术馆专业书法家。石瑞芳从小秉承家学，八岁随父亲石宪章先生研习书法，十一岁时被选为西安与日本少儿书法交流的四个人之一。曾应邀为岐山五丈原诸葛亮庙、西安大南门及大西门城楼、佳县白云山、开封翰墨园、周至楼观台、汨罗江屈原碑林等名胜游览之地镌刻碑石书写牌匾。她不仅能书，也偶作兰草，闲写诗词，欣然能诵。作品在国际、国内大赛中曾获30余次大奖。1993年与父亲石宪章在北京中国美术馆成功举办“石宪章石瑞芳父女大型书法展”；1995年在“大庆杯”书法比赛中获“十大才女”作品奖；1996年荣获“陕西省十杰青年书法家”称号；1999年入选中国99位女书法家精品展，同年被推选为世纪之交陕西文化艺术界“十大新闻人物”；2002年荣获全国优秀才艺奖，作品入选“全国第三届妇女书法篆刻展”；2003年其作品入选韩国国际书法名人大展； 2006年作品入选 ”全国第四届妇女书法篆刻展”。2009、2012年应省政府之邀书写《已丑、壬辰年清明公祭轩辕黄帝文》。2012年被评为“三秦文化优秀女性”称号。2013年被授予第四届”中国时代德艺双馨艺术家”荣誉称号；同年在全国总工会、文化部、中国文联、中国作协组织开展的文艺工作者活动中作出突出贡献，荣获个人荣誉称号。被中国书协评选为“中国书法进万家”活动先进个人。2018年被中共西安市委、市政府授予“西安之星”荣誉称号。其作品和艺术事略，被收入《当代中国书法艺术大成》、《中日友好书法联展作品集》等数十家大型书法专集中，并被众多国际国内大型博物馆和友人收藏。多次参加中日、中韩和港澳台的书法交流活动。其论文《学术琐谈》、《论草书十二意》等十余篇，在全国各大专业报刊中发表。著有《陕西省书法考级教材》《石宪章书法作品集》、《石宪章牌匾书法集成》， 出版有《石瑞芳诗词选》、《石瑞芳书法作品集》等。曾四次应邀赴中央电视台接受专访并现场书画表演，受到各界人士和媒体的广泛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