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第56回里,对李纨、探春、宝钗三人对大观园暂时行使三驾马车管理权,有过一段话,我们来看原文:
【“三人只是取笑之谈,说了笑了一回,便仍谈正事。探春因又接说道:“咱们这园子只算比他们的多一半,加一倍算,一年就有四百银子的利息。若此时也出脱生发银子,自然小器,不是咱们这样人家的事。若派出两个一定的人来,既有许多值钱之物,一味任人作践,也似乎暴殄天物。不如在园子里所有的老妈妈中,拣出几个本分老诚,能知园圃事的,派准她们收拾料理;也不必要她们交租纳税,只问她们一年可以孝敬些什么。一则:园子有专定之人修理花木,自然一年好似一年的,也不用临时忙乱;二则:也不至作践、白辜负了东西;三则:老妈妈们也可借此小补,不枉年日在园中辛苦;四则亦可省了这些花儿匠,山子匠并打扫人等的工费。将此有余以补不足,未为不可。”宝钗正在地下看壁上的字画,听如此说一则,便点一回头,说完,笑道:“‘善哉,三年之内无饥馑也。’”】
事情的起因是贾府的经济日见吃紧,在位的凤姐的能力普遍不再被贾府众人看好。
于是凤姐便托病,让李纨,宝钗,探春三人共同暂时管里贾府的经济大权。
探春有胆有识,奉王夫人之命,虽与宝钗一道协助李纨理家,但实际上真正的执行者才是她。
探春可谓“在其位,谋其政”,为了挽救贾府日渐捉襟见肘的命运,探春开始酝酿对大观园进行改革。
她对大观园进行改革所采取的措施,从书中看就是两条,一曰改变采买权;一曰明确经营权。
探春的改变采买权,我昨天的文章《此女非常精明有经济头脑,一笔糊涂账被她算得一清二楚》里已经做过详细的解读,今天我们就来详细解读一下探春的经营权,也就是承包责任制。
那么探春的这个经营权的主要内容是什么呢?
探春的经营权的灵感,来源于搬用赖大家管理花园的经验,她决定在大观园管理花木果树这个有限的范围内,试行经济改革。
对大观园里的稻田,竹林,花木等项的培植护理责任到人,承包到户。承包户所得除了供应常例之外,也允许她们卖钱获利自收。
如此一来,生产的成果与生产的利益直接挂钩,就达到了管理人员“不必动宫中钱粮,我还可以交钱粮”,探春的这一举措,就极大地调动了劳动者的积极性。
不仅如此,经此一举,还可为贾府解决每年四百两银子的经济困难。
当然,这笔数目,比之贾府中的挥霍浪费,实属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所以探春的这种改革力量太小,范围也太窄,严格而论,只能算作改良而已。
年轻缺乏经验的探春徒有一颗炽热之心是好的,但是她疏忽了一点,那就是,要成功进行一项改革,是需要有理论有根据,更重要的是,还得有强大的势力来支撑,并且还需要用实践来证明,才能判定这项改革是否能成功。
可是年轻单纯的探春,只是一味乐观地憧憬着改革后会给大观园带来的诸多好处,哪里会想到更多的阻挠改革的因素呢。
探春心里想的是,如果实施了她的经营权的改革,那么:
第一、大观园里就有专人来照管,如果出现要迎接元春贵妃娘娘省亲这样的重大接待任务时,就不会临时抱佛脚,手足无措而忙乱;其次大观园里的东西也就不会再被糟蹋浪费了。
第二、就是那些“老妈妈”们也可以借此多些收益,不枉了她们平时的辛苦。
第三、如此一来,那些专门花钱请来的花匠和打扫园子的人也就都不用雇了,无形中就省去了一大笔人工花费呢。
探春的这些想法听上去很美。
但探春毕竟年轻城府不够,她的经营权仅仅只能说是纸上谈兵,因为她没有想到过这项经营权的改革,要实践起来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呢。
最重要的是,即便她平素里满口尊敬长辈,但要改变经营权这样的大事,她不事先禀报王夫人就自作主张,不知精明的探春你想过没有,你就不怕王夫人给你探春戴一顶叫作“目无尊长”的帽子吗?这还是其次,万一如果出门在外的王夫人回到贾府后,见到大观园里面已经面目全非,你探春安排的人又不合她老人家的心意,王夫人岂不恨死你这个赵姨娘的亲生女儿?!
反观宝钗呢?心态就与探春完全不同。周全的宝钗就想到了王夫人这一层。
所以听完探春的话后,宝钗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装着看壁上的字画,对探春的兴奋报以冷嘲热讽:“宝钗正在地下看壁上的字画,听如此说一则,便点一回头,说完,笑道:‘善哉,三年之内无饥
“善哉,三年之内无饥馑也”,是指会理财的人为家庭带来丰厚收益。这是《四书》里的惯用语。
宝钗套用这句话,增添诙谐幽默感,又显得自己博学,更重要的是她是在文绉绉地冷嘲热讽探春呢,表面上是在夸探春,其实宝钗的潜台词是:就凭你一个年轻的不是王夫人亲生的庶出小姐,也想在龙潭虎穴的贾府兴起波澜?
但这里重点不是要解读宝钗的言行,我们要解读的是探春改革的可贵。
甭管怎么说,探春让婆子们承包负责大观园里的花草树木,这恐怕是中国承包责任制的最早萌芽了,比起众人吃大锅饭,起码分工专细进步多了。
作为贾府里一个庶出的年轻女子,在当时那种封建愚昧落后的制度下,探春能做到这些实再是难能可贵,格外值得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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