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火（作家）

蜀人中与云南最相关又最有名（没有之一）的诗人，无疑是明代状元杨升庵了。杨升庵（1488—1559）自嘉靖三年（1524）贬云南永昌卫至嘉靖三十八年（1559）客死永昌卫，蜀人杨升庵的大半生都在滇地度过。杨升庵其学识诗文也大都在云南写就。不过，大唐博士闾丘均，就笔者的阅读经历来看，恐是蜀中文人在滇留下诗文的第一人。这首诗叫《临水亭》，全诗如下：

高馆基苍山，微寞坐芳草。傍对野村树，下临车马道。清朗悟心术，幽遐备瞻讨。回合峰隐云，连绵渚萦岛。气似苍州胜，风为青春好。相及盛年时，无令叹衰老。

闾丘均，成都人，生卒不详。《旧唐书·陈子昂传·闾丘均附传》记：“子昂卒后，益州成都人闾丘均，亦以文章著称。景龙中，为安乐公主所荐，起家拜太常博士。而公主被诛，均坐贬为循州司仓，卒。有集十卷。”从这一小传看，一、闾丘为成都人；二、闾丘的诗文非常不错；三、闾丘因站队先得宠后遭殃。这一小传还讲，闾丘有文十集，《新唐书·艺文志》则称闾丘文集二十。《全唐诗》从《旧唐书》说，有集十。只是让后人遗憾的是，《全唐诗》只存闾丘诗一首（据说在《全唐诗·补编》里还存有另一首）。即便就是这一首，便让蜀地诗人闾丘均在中国诗史留名。著名中国文学史专家游国恩（1899—1978）曾论及过这首《临水亭》。

如果从《旧唐书》和《全唐诗》所记，闾丘似乎不值一说，但事实上，闾丘均是一很具传奇的人物。因安乐公主（唐中宗与韦后所生，据说为大唐第一美人）拜为太常博士（唐时为从七品以上文官），后又因安乐公主（710年）被（太平公主与临淄王李隆基联手）诛死受牵连。在唐征讨南诏（738年立国）时，才又被召为管记（军队里记事的低级文职官员）。据说，南诏境内的许多中碑碣，大多出于闾丘之手。想必《临水亭》大约就出自这个时期。临水亭旧址，在今大理市大理镇才村龙王庙附近。临水亭即浩然阁，始建于南诏时期，后屡毁屡建。但因闾丘均的《临水亭》一诗，才让这一古迹得以永远留名。由此可见，物证的生命远比不上文字的生命。或者说，物质的存在，远比不上文化的存在。具体而言，这一文化的造就者，其人是蜀人闾丘均，其诗是赠诗《临水亭》。

由于闾丘均的诗文当时与杜审言诗齐名。且又有征滇功绩，一代诗圣杜甫，便有了一首五古专赠闾丘均。杜甫《赠蜀僧闾丘师兄》，一、肯定了闾丘的业绩“青荧雪岭东，碑碣旧制存”；二、赞成扬了闾丘的气质：“呜呼先博士，炳灵精气奔”；三、评价了闾丘的诗坛地位：“世传闾丘笔，峻极逾昆仑”。像“峻极逾昆仑”的话，杜甫如此赞美的人，恐怕除了李白之外，便是蜀地诗人闾丘均了。

《临水亭》一诗，既是对大唐盛世胜景的赞美，但也流露出对盛世已去的哀伤。这哀伤，当然也是诗人的自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