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词人晏几道则是现实生活中的“这一个”

如果说贾宝玉的形象是小说家曹雪芹精心塑造的艺术典型,那么,北宋词人晏几道则是现实生活中的“这一个”。当代学者缪钺持如是观。其观点的依据:贾宝玉出自世代簪缨之族,却粪土富贵、敝屣尊荣,不但不结交权贵,还要骂他们是“禄蠹”,是“官场的蛀虫”;晏几道是当朝宰相晏殊的小儿子,生长在富贵之家,却仕途连蹇,耿介恬淡,自甘贫贱,“不能一傍贵人之门”贾宝玉整天只是在姐妹行中厮混,晏几道宁可跟歌儿舞女们打交道。

要是说,“人生自是有情痴”,是欧阳修对人性的演绎看来,晏几道真的像贾宝玉那样,天生一个情痴情种。可是,细细一比较,晏几道与贾宝玉还是有些微差别:贾宝玉的生活环境是自家的大观园,身边的女孩子也是富贵家族的小姐,是同一阶层的人物;晏几道却是常常活动在友人沈廉叔、陈君龙家里,结识的是他们家的歌女。他经常提到的莲、鸿、蘋、云几位歌女,尽管天真纯朴、多才多艺,毕竟是依附于贵族,处在社会的最底层。

晏几道不但不歧视他们,而且打心眼里尊重他们,视她们为红颜知己。这样看来,在摒除世俗偏见的思想层面上,晏几道比贾宝玉尤胜一筹;贾宝玉固然是一个有才华的公子哥儿,可毕竟在姐妹行中舞文弄墨;晏几道在北宋词坛却遐迩知名,称得上是一位写情词的高手。还是读读晏几道的几首情词吧。小离去快一年了,让我们听听诗人是怎么诉说那最折磨无尽的思念。人们不是说,一醉可以解千愁么?

其实呢,酒精只能麻醉你的神经,又何尝真的能缓解你心灵的痛苦?多少回醉酒之后,当大梦初回,宿醒未解,见到的不还是楼台依然“高锁”,帘幕仍旧“低垂”?出现在眼帘前的哪一次不是人去楼空的凄凉景象?斯情斯景只能枨触起昔日欢游的记忆,留给人的还不是刻骨铭心的思念和历久弥新的伤痛?怎能忘,那还是去年的春天,小去后,自己一个人失魂落魄地伫立在寂寞的庭院里。徘徊四顾,落红阵阵,细雨霏微,风景不殊,怎奈伊人已查!紫燕无知,尚且双飞双止,人本多情,却孑然独立。春色恼人,情怀何托呢?

有人说,《春残》中的诗句,用在这里,意境浑融、情韵兼美,俨如从诗人胸臆间自然流出。这一诗坛好句固然给读者以含咀不尽的审美享受;可是,朋友,你又是否想过,当它再次从诗人笔端倾泻的时候,饱蘸着诗人多少心灵的苦汁呢?还记得,第一次跟小见面的时候,她穿着一件贴身的轻薄衣,上面绣着双重“心”字图案,是暗喻早结夙缘、两心相悦;还是表示久慕诗名、两心相印?服饰文化昭示着一个人的艺术素养和生活情趣,小这种独特的服饰,不但显示出妩媚多情、风姿绰约,更透出一种高雅脱俗、卓尔不群。

再听听她的琵琶弹奏吧,仿佛琵琶弦上飞扬出的不是优美的旋律,而是流淌出弹奏者的心曲,是一位绝代佳人在诉说内心深处的相思与爱慕;公子本自多情,又怎能不为之心旌摇荡,一见倾心?这时候,她翘首蓝天。依稀记得,那次酒阑歌罢,已是夜深人静,天上一轮明月也像今天这么明亮。小穿着“心”字罗衣,俨如一朵美丽的彩云,飘然归去!相见日久,相知日深,相爱日笃,谁不想地久天长,长相厮守?又谁知如此匆匆诀别?如今风光如昨,明月依然,可是人各天涯,不通消息,教诗人怎能不苦苦思念,撩拨得愁思如炽呢?小莲更是诗人最心仪、最眷恋的歌女,诗人为她写过好多词。如《鹧鸪天》《愁倚阑令》《破阵子》等。

诗人最欣赏的还是她的“狂”态。看来,“狂”是诗人特别喜爱的生活情态。诗人自己就常常以“狂”自许:在词作《鹧鸪天》里曾写过“天将离恨恼疏狂”;在《泛清波摘遍》时还写过“尽有狂情斗春早”;在《阮郎归》里也写过“殷勤理旧狂”。也许,只有“狂”最能张扬他“磊隗权奇,疏于顾忌”的个性。夏承在编写《唐宋词人年谱》,在写到《二晏年谱》的时候,讲述了这么一则故事,正可以印证他孤傲疏狂的性格。哲宗元祐年间,晏几道在词坛就颇有名气,大词人苏轼想见见他。

照理说,论年龄,苏轼要比晏几道大1岁;论社会地位,苏轼已是国家重臣;论词学成就,苏轼经历过黄州高峰写作期,已成为词坛巨擘,比晏几道名声响得多。显然,苏轼主动造访,并不是对他有所求,只不过是出于爱才心切。苏轼也听说过晏几道性格孤傲,所以特地委托黄庭坚从中疏通。黄庭坚既是晏几道过从甚密的好友,又给晏几道的词作结集写过序。同时,他又是苏门四学之一,是苏轼的得意门生。

无疑,黄庭坚是最合适的人选。哪知,晏几道根本不买账,不但公然拒绝了他,还冷冷地甩出这么一句话“现在朝廷上的大官,一大半都是当年我老爸的学生,如果我想巴结的话,不是早该下手吗?”有人说,当东坡豪放体震撼北宋词坛的时候,无论是少游体,还是美成体,无不或多或少地受到东坡体潜移默化的影响,唯独小晏体明显分流,始终沉浸于悲凉世务、醉梦情怀,很可能是这种疏狂孤傲的个性使然吧。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个性,才能达到小晏体的别一种高度,成为诗人中的“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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