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卿美

晚清的七十年，是动荡的七十年。正所谓内忧外患。

内忧，主要指的是风起云涌的农民运动。农民运动犹如来势汹汹的洪水，清廷的统治就像堤坝。洪水肆虐，猛烈冲击着堤坝，部分堤坝甚至出现了管涌、决堤的险情。清廷疲于应付，四处堵漏，但险情仍持续不断。

百年过后，时空变换，回首这些农民运动，在暗淡的刀光剑影中，农民领袖依稀模糊了身影。他们究竟来自哪里，到底中国什么地方最容易出产农民领袖？

1851年1月11日，洪秀全在广西金田聚众起义。太平军所向披靡，横扫了半个中国，与清廷对峙长达十余年。太平天国是对清廷统治打击最严重的一次农民起义。太平天国的各领袖都来自哪里呢？

先说几个高级头领。天王洪秀全是广东花县人、东王杨秀清是广西桂平人、西王萧朝贵是广西武宣人、南王冯云山是广东花县人、北王韦昌辉是广西桂平、人翼王石达开是广西贵县人。在这六人中，杨秀清、韦昌辉、石达开的祖籍都是广东人。其中，杨秀清与冯云山又都属于客家人。

太平天国的几位高级头领不是广东人就是广西人，由此基本可推定，其他头领也大都是两广人。事实的确如此，根据近代史资料《太平天国》统计，在太平天国104位大小头领中，广西人有62人，广东人有21人，其中祖籍广东的广西人有6人，广西广东身份不明确的有3人。其余是安徽4人、湖北4人、湖南3人、江苏1人。两广人总计达到92人，超过总数的88.5%。

太平天国起义完全可以说是两广人的起义，其实原因不复杂。首先，太平天国运动源于拜上帝会的传教活动，传教就像传销一样，必从身边人开始，家人、亲戚朋友、乡亲等。那时又没有先进的交通与通讯工具，传教只能在附近十里八乡进行。洪秀全到广西传教后，发展了大批广西不明真相的信教群众。最初起义的人基本也都是这些教徒。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得益于南方宗族势力的强大。在太平天国的大小头领中，有的是一个家族，有的彼此是亲戚。宗族的力量让大家紧紧抱成团，宗教的力量则是价值观，是一种核心凝聚力。在这些头领中，洪秀全家族自然是第一大家族。在21名广东籍头领中，包括洪秀全在内，有12人都是广东花县人。这些广东花县老乡基本都是洪秀全家族亲戚。比如洪仁发是洪秀全的大哥、洪仁达是洪秀全的二哥、洪雪娇是洪秀全的妹妹；洪仁政又是洪秀全的堂哥、洪仁玕是洪秀全的族弟；洪和元、洪天福贵则是洪秀全的两个儿子。

中国有句俗语：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说的就是，只有血亲的力量最能团结人，也是最不可战胜的。太平天国起义，属于造反，大家必须同心同德、齐心协力，方有成功的可能。血亲的力量犹如手指的五根指头，可以分工协作，但不能分离，关键时刻，可以紧紧攥成拳头，形成合力。

受太平天国起义的影响，其他地区一些不安分的人也开始揭竿而起。其中捻军起义则是影响力比较大的农民运动。捻军作战范围远小于太平军，基本只限于安徽、河南两省。捻军的头领也不意外，大都也以安徽籍、河南籍为主。

根据《捻军人物传》记载，在30名有据可查的捻军头领中，其中安徽人为24人，河南3人、广东2人、广西1人。在24名安徽人中，有15名为安徽亳州雉河集人，包括张乐行、候士维、龚得树等主要头领。

在这些头领中，有7人与太平天国有交集，所以才出现了两广人氏。比如赖文光，本是广西人，是太平天国尊王。后因天京失陷，北上与捻军重组，逐渐成为东捻军首领。

在捻军的头领中同样出现了家族化的现象，如张乐行一家，张敏行是张乐行的二哥、杜金蝉是张乐行的一个妻子、张禹爵是张乐行的侄子、张宗禹是张乐行的族侄。虽然淮北一带的宗族力量没有南方强大，但全家上阵打仗自古就是常见的现象。

再看著名的义和团运动。与太平军、捻军不同，义和团是没有统一领袖的分散型农民组织。义和团主要活动范围在山东、直隶与京津地区。各地区的义和团互不统属，在“扶清灭洋”的大旗帜下，各自为战。据《义和团史料》统计，在33名比较知名的头领中，至少有20名为山东人，另有4名为直隶人、1名天津人、1名陕西人、1名湖南人。著名头领如阎书勤为山东冠县人、赵三多为直隶威县人、朱红灯为山东泗水县人。在义和团的头领中，宗族势力影响微弱，更没有出现全家上阵的现象。

从太平军、捻军、义和团诞生与活动范围来看，农民领袖主要集中在三个地区，一个是广西、二是广东、三是安徽、四是山东、五是直隶。如果再细分就会发现，主要以广西、安徽的淮北、山东的鲁西为主。这三个地区就是晚清主要农民运动领袖盛产地。

广西、淮北、鲁西均为贫困地区，政治黑暗，民生凋败，再加上自然灾害多发，导致农民生存非常困难。洪秀全等广东珠三角人为何要去广西传教，原因很简单。拜上帝会首先是一种邪教，广东人不好糊弄，只好去广西，拉拢一帮贫困农民起事造反。捻军所在的淮北属于黄淮地区，著名的灾害多发区，常有遍地饥荒。农民生计无以为继，只有造反一条路。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也就是这个意思。

义和团的爆发原因，很多归于教民冲突，但山东其他地区依然存在，为何偏偏鲁西地区诞生了义和团呢？一是因为自然灾害等原因导致农民生活较为困难，二是鲁西地区思想更为保守愚昧。三是容易受到蛊惑煽动。四是孔孟之乡，忠君思想严重。

不过，晚清的农民运动，甚至农民起义绝不止这些，由于涉及地区太广，很难找出规律，就连广东顺德都曾出现过起义事件。除广东有三四起之外，其他起义大都发生在内陆。沿海地区极少有起义发生，农民领袖自然也不在沿海诞生。沿海地区没有造反的基因，朝廷应该很放心。

“刁民”不是天然的，只有真正关注民生，让百姓富足，“刁民”才会变成“良民”，这就是历史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