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魏晋司马氏两次王族争权纪实

权力,尤其是最高统治权力,对每一个人,都具有巨大的诱惑。面对这种至高无上权力的诱惑,而说无动于衷者,要么是真君子(可惜概率极低),要么是真小人!在巨大的现实利益诱惑下,古代中国,父子相残者有之,如西汉武帝与太子刘据(父杀子),南宋刘宋文帝与太子刘劭(子杀父)等;兄弟相残者有之,如李世民与李建成、李元吉兄弟等。叔侄兄弟手足相残者有之,如西晋“八王之乱”。与前述权争往往伴随血腥屠杀相较而言,曹魏曹丕、曹植兄弟的权争,倒显得“文质彬彬”了,而且还留下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一传诵千古的佳句。

与前述大家都比较熟稔的父子、兄弟权争史实不同的是,魏晋之际,西晋时期,司马氏家族曾经爆发过两次最高统治权位之争,却少有人问津。因而也不为一般大众所熟知。今天,咱就来跟大家介绍一下。

一、兄弟相争:司马炎和司马攸

司马炎和司马攸储嗣地位之争,其实质是未来的新帝国的帝系,是应在司马师系,还是在司马昭系之争。

司马懿有子九人,司马师为嫡长子。史书中对其为人、政绩颇有誉美之词。尤其在诛除曹爽集团“高平陵之变”一役中,其识见、才略均远超弟弟司马昭。《晋书·景帝纪》:“宣帝之将诛曹爽,深谋秘策,独与帝(指司马师)潜画,文帝弗之知也,将发夕乃告之。既而使人觇之,帝寝如常,而文帝不能安席。”

在代魏建晋的征途中,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父子三人,可谓浴血奋战、出生入死、同心同德,相继接力。

司马懿死后,司马师继承其事业,诛除异己,培植司马氏力量,为晋朝顺利代魏,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司马师死后,无子承嗣。他虽过继了司马昭的儿子司马攸为嗣,但司马师去世时,司马攸年仅10岁;加之当时政治斗争风云诡谲,瞬息万变,年幼的司马攸难以承担建国伟业的重任。由司马昭继承此事业,事属必然,毋庸置疑。

司马炎、司马攸是司马昭与王肃女王元姬所生子,二人系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弟。

司马昭死后,公元265年,司马炎逼曹魏末代皇帝曹奂“禅位”于己,改国号曰晋,史称西晋。

司马攸,字大猷。史书记载,他自小就卓尔不群,尤其比哥哥司马炎还要优秀:“少而岐嶷。及长,清和平允,亲贤好施,爱经籍,能属文,善尺牍,为世所楷。才望出武帝之右。”因此很受爷爷司马懿的宠爱。

司马师、司马昭兄弟二人在特殊历史条件下,采取的“兄终弟及”继承方式,严重背离了西周以来确立的以嫡长子继承为核心内容的“父死子继”继承制度。服膺儒教的司马氏,对此自然心知肚明。故而,司马昭屡屡有传位于司马师的继嗣司马攸的念头。《晋书·武帝纪》曰:“初,文帝以景帝既宣帝之嫡,早世无后,以帝弟攸为嗣,特加爱异,自谓摄居相位,百年之后,大业宜归攸。每曰:‘此景王之天下也,吾何与焉。’将议立世子,属意于攸。”类似的表述,在《晋书·裴秀传》、《贾充传》、《山涛传》等文献中,皆有详略不等的记载。

问题在于,司马昭的上述说辞,或意念,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还是仅仅作作姿态?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对司马昭来说,估计也很纠结。否则,他就不会就此问题,屡屡征求贾充、裴秀、山涛等心腹的意见了。贾充等也不必绞尽脑汁地以司马炎品德高尚、长相奇异、嫡长子等缘由,来劝说司马昭传位于司马炎了。

其实,对司马昭而言,这种纠结,仅是一个名分而已。毕竟,司马炎、司马攸都是自己的儿子,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就象俗话所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传位给谁,其实就是一个名分而已。看不破,自寻烦恼;看破了,神马都是浮云!最终,司马昭选择了司马炎。除上述贾充等人所说,确有可取之处外,司马昭的私念作祟,恐怕才是最主要的原因。毕竟,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呀!

二、叔侄争权:司马攸和司马衷

第二次权争发生在晋武帝司马炎在位期间。司马攸与司马炎之子司马衷成为本次角逐的主角。

司马炎被司马昭选为继嗣,后又登基称帝,成为人生赢家。对他这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虽不免心存芥蒂,但他毕竟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再者,司马昭和王太后临终前,都一再叮嘱兄弟二人要以史为鉴,和睦同心。所以,司马炎最初对司马攸还是比较优容的。史书记载:“时朝廷草创,攸总统军事,抚宁内外,莫不景附。”司马攸也降身虚己,待物以信,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兄弟二人关系暂时比较融洽。只是到司马炎选立太子前后,兄弟二人的关系,再度紧张。

晋武帝生前有26个儿子。其中18个被封为王,余八子不显母氏,并早夭,又无封国及追谥。这18个获得封爵的儿子,很多也夭折或早逝了。如晋武帝与大杨后生育的毗陵王司马轨,二岁而夭。与赵才人所生的始平王司马裕,七岁早逝。按照立嫡立长的礼制,晋武帝与大杨后生育的第二个儿子司马衷,本应是最佳人选。可问题的关键是:司马衷的智力,大有问题!更要命的是,这事不仅司马炎夫妻等少数人知道,大家竟然都知道!“帝(指晋惠帝)之为太子也,朝廷咸知不堪政事。”

司马衷最弱智的一个典型事例,就是大家所熟知的“何不食肉糜”。

最要命的是,很多公卿大臣竟然都支持司马攸!无论是在立太子前,还是立太子后。《晋书·司马攸传》:“及帝晚年,诸子并弱,而太子不令,朝臣内外,皆属意于攸。”

与司马昭纠结犹豫不决不同的是,司马炎对弟弟和儿子孰亲孰疏,还是分得清的。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的傻儿子。尽管很多心腹大臣或明言进谏,如张华明言,可托寄后事者,“明德至亲,莫如齐王攸”;或委婉劝说,如卫瓘装醉,以手抚帝床曰:“此座可惜!”晋武帝皆装疯卖傻,不改初衷。(其实这事也不能完全归咎晋武帝。他曾有过更换储嗣的念头,但不坚决;加之大杨后劝阻,也就不了了之了。不过有一事应无疑问:他即便更换储嗣,也绝不会选择司马攸)

司马攸虽再次落选,但晋武帝还是赋予他重任:先是任太子少傅。数年后,授太子太傅。用意可谓深远。司马攸也恪尽职守,他曾给司马衷上箴言,核心主题是:亲仁者,远佞者;当修身以德,以敬;见亡戒危,睹安思存。

司马炎虽对司马攸表现出优容和托付的姿态,但内心对司马攸的芥蒂和警惕,恐怕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折磨自己。一次,晋武帝疾笃,朝廷属意于攸。河南尹夏侯和甚至对贾充说:“卿二女婿,亲疏等耳,立人当立德。”晋武帝知悉此事后,徙和为光禄勋,夺充兵权。朝臣们对司马攸、司马衷的态度,晋武帝内心肯定明了,也刺激他要尽快想法解决司马攸的问题。否则,中书监荀勖、侍中冯紞等心腹的谗言,又如何能轻易地打动他?并促使他为绝后患,必置司马攸于死地呢?

荀勖、冯紞等因谄谀阿媚,得以飞黄腾达。司马攸却一向很鄙视和痛恨他们。荀、冯等也担心,万一司马攸嗣位,自己必然倒霉。于是就在晋武帝面前进谗言曰:“陛下万岁之后,太子不得立。”武帝问其故,二人曰:“百僚内外皆归心于齐王,太子焉得立!”为表明自己言而有据,二人建议武帝采取诏令司马攸离开京师,至齐国封国居住的方式,试探文武百官的反应。晋武帝采纳了这一建议。

太康四年(283年),晋武帝诏命齐王在规定的时间内就藩。

司马攸知道武帝此举,系勖、紞构陷自己,因而愤怨患疾。他给晋武帝上奏,表示不愿去齐国,乞求武帝允准他去守护母亲的陵墓,武帝不许。司马攸又以疾病为由,请求宽限数日。晋武帝竟遣御医前往诊视。诸医者揣摩武帝心意,竟皆言齐王无疾。司马攸气急交加,疾病转重。晋武帝还频频派出使者,催司马攸速速启程。司马攸强拖病躯,入宫辞别。攸“素持容仪,疾虽困,尚自整厉,举止如常”。武帝越发怀疑他在装病。司马攸辞别出宫后,过了两夜,就呕血而死,时年三十六岁。

参考文献

1. (唐)房玄龄等:《晋书》,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

2. 吕思勉:《两晋南北朝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

3. 王仲荦:《魏晋南北朝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年。

4. 白寿彝总主编、何兹全主编:《中国通史》(第五卷),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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