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过不得好日子,他喜欢苦日子,这样,心里才会安然。他始终与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黎民百姓站在同一个战壕里,所写的一首首诗歌大都为他们鼓与呼。
拿穿新衣来说,白居易自掏腰包,请人做出一件绫袄,用于过冬。天寒地冻,他的那把老头,哪里能禁不得寒气入侵呢?于是,年逾六旬的他,写出了《新制绫袄成感而有咏》这首诗。
绫袄的外壳是绫,用桑蚕丝做成,手感是光滑柔软,像水波一样荡漾,而且质地轻薄;内胆是丝绵,又轻又软。
一件崭新的绫袄,穿在白居易的身上,给他的感觉是,“水波文(纹)袄造新成,绫软绵匀温复轻”。意思是说,这件衣服又轻又软,还能保暖,没什么重量,顿时把那些厚重的大棉袄给比下去了。绫袄上身,产生了一道道水波纹,这是多么美妙的景象啊。
接着,是绫袄的实用性。倘若只是自我感觉良好,没办法穿出去,难以让自己挣足面子,这件绫袄显然称不上“美服”。“晨兴好拥向阳坐,晚出宜披踏雪行。”看看,从早到晚,都很不错,既适合抱着它,坐在墙根下晒太阳,又适合晚上披上它,出门去踏雪赏雪。太阳照着它,更加温和;积雪的寒意,侵入不了它。可以说,绫袄非常懂他,懂得呵护他的皮肤。
下一步,该与那些名贵的衣服比一比啦。“鹤氅毳疏无实事,木棉花冷得虚名。”鹤氅和木棉是稀罕之物啊,与绫袄放在一起比较,只是徒有虚名,穿上沉重的鹤氅,根本干不了活;穿上木棉花做的衣服,天一冷,御寒效果一般。
绫袄真叫非同一般,继续赞美吧。“宴安往往叹侵夜,卧稳昏昏睡到明。”摆酒设宴,招待朋友,酒足饭饱,人走茶凉,一声叹息,夜幕降临,索性穿着绫袄,带着醉意,稳稳地躺下,一觉睡到自然醒。
倘若这首诗写到这儿,就此打住的话,定是失败之作。如同现代人在朋友圈里晒出自己所享受到的锦衣玉食一样,别人看了,要么麻木,要么反感。这样,能有什么积极的意义呢?
白居易身穿绫袄,从头天晚上,一觉睡到天明的时候,突然想到“百姓多寒无可救,一身独暖亦何情”,觉得自己无力去拯救那些饥寒交迫的百姓,独自享受绫袄的温暖和生活的富足,真的没有什么好心情!
他心中想着的是什么? “心中为念农桑苦,耳里如闻饥冻声。”一个“苦”字,道出了耕种者的辛苦,没有他们的辛苦,就没有这件绫袄。心有所想,耳有所闻,这是通感的手法,好像听到了百姓挨饿受冻的声音,让自己的心里更加凄苦。
怎么办?想象着自己身上的这件绫袄不断地放大、放大、再大,“争得大裘长万丈,与君都盖洛阳城!”真想争取一下,让绫袄变成一件大裘(大皮衣),牢牢地盖住整个洛阳城,让城内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都能得到温暖的庇护。
穿上一件绫袄,让白居易推己及人,出现幻听,“耳里如闻饥冻声”,从而写出了“争得大裘长万丈,与君都盖洛阳城”这句不朽的诗句,与杜甫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白居易的“争得大裘长万丈,与君都盖洛阳城”与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齐名,两位唐朝诗人的思想境界也差不多。只是,知道“争得大裘长万丈,与君都盖洛阳城”并不多,究其原因,夸张的痕迹很明显,不够自然。而“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很自然,也很合理,看不出人为的痕迹,真的是从心里吼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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