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90岁的老母亲是什么感觉？”看到这个题目，我马上联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上个月，刚在酒店给母亲过了90岁生日。母亲在我家已经快三个月了，她虽然不能下床走动，但是一日三餐的饭量还是可以的，冬至前后连着3天，中午都吃了母亲最爱吃的饺子，她精神很好，生活上也基本能够自理，陪伴母亲的日子“痛并快乐着”，也幸福着。其实，伺候母亲如今的感觉与5年前的感觉是一样的，没有太大我差别。于是我想起了5年前写母亲的一篇稿件，今天分享给大家，稿件的题目是《圆母亲一个心愿》。如果你有足够的耐心，就请你慢慢看完吧。

同时也祝愿天下母亲。幸福快乐，健康长寿。

《圆母亲一个心愿》

2013年11月5日上午，冬日暖阳，风轻云淡。我们陪母亲走进了中古友好眼科医院，准备为母亲做白内障摘除手术，无论手术后的效果如何，也要圆了母亲的这个心愿。

母亲患白内障有一段时间了，开始她并没有表现出想看眼病的愿望，虽然双眼昏花，只要走路还能大概看清，便不愿麻烦子女去给自己看眼病。也许是近两年眼病越来越严重，生活起居受到极大影响，便开始向我们比划着自己的眼看不清，需要找大夫治疗，并且这种愿望也越来越强烈。以往很爱看电视的她，由于视力不好，也极少看电视了，常见她在电视机前低头打盹。可以想象，从不愿给别人添麻烦的她因此产生的苦恼是可想而知的。

去年，我们也曾在这家医院和另外一家医院为母亲做过检查，医生都说她年龄偏大，语言表述不清楚，沟通困难，手术恐怕很难顺利进行。今年，医生除指出以上的情况外，又说她的眼底不太好，就是做手术效果也不一定理想，并且还有其它风险。医生的话有道理，也符合实际情况，但今年我们态度一致，不再迟疑，果断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让母亲住院做手术，相信经过手术，母亲的视力一定能得到改善，即便是一丝丝的改善，也要实现母亲的心愿。否则遗憾不仅仅留给母亲，还会留给她的子女们，那是谁也无法背负的责任。

一

母亲是个忍耐性极强的人。还记得老家生活的那些岁月里，在农田里育苗、除草、施肥……为了赶农时，有时连着两顿饭不吃，也看不到母亲有丝毫的饥饿和疲惫感，她总是那样的风风火火，有着用不完的力，使不完的劲，精力是那样的旺盛；晚上还要喂鸡喂猪，纺线缝衣，操持家务，忙碌到夜深人静，双眼熬红，可第二天早上四五点钟，她就又早早地起床，为上班上学的全家人备好早餐，四季轮回，寒来暑往，天天如此。家里也偶尔改善一下生活，完整的肉馅饺子盛上满满的一大碗，先端给让我们喊来的爷爷、奶奶和二爷，随后再盛给子女，而把破碎的饺子皮留给最后才吃饭的自己。至今想起来，一幕幕场景仿若昨日，如在眼前，历历在目……

今年虽然84周岁高龄，加上10年前又得过一次脑梗，母亲的语言功能区出现障碍，吐字不清，无法正常用话语和人交流，身体状况大不如以前。可84岁的她心明如镜，并不糊涂，吃饭穿衣、洗脸洗脚等日常起居，全靠自己独自完成。她心地善良，温柔慈祥，性格内向，有困难自己设法克服，有委屈默默藏在心底，从不抱怨，从不张扬。大事小事总不愿麻烦子女或他人，可左邻右舍、亲戚朋友遇到困难，她则不遗余力，倾力相助，这是她一辈子养成的习惯。

二

母亲是个十分节俭的人。艰苦的生活条件伴随了母亲的大半生，由此决定了她一向精打细算，勤俭持家，她用一生的心血与汗水把大家庭营造得温馨、幸福、和睦、美满。

记得小时候在老家，母亲年年都要喂养十来只鸡、十多只山羊和一两头肥猪。她田里挣工分，回家搞养殖，从里忙到外，从白天忙到黑夜，总是难见她片刻的休息。就是在下工回家的路上，也不忘沿路捡些干树枝、拔些野菜带回家，以烧锅做饭和喂猪喂羊。子女一个个渐渐长大，为了盖一幢新房子，母亲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她把家里的鸡蛋一个个积攒起来，为的是换取一些零花钱，补贴家用。除非哪个子女过生日或有远道而来的亲戚，才舍得拿出一些鸡蛋借机给全家人改善一下生活。记忆中，无论过节与否，我们家没有舍得宰杀过一只鸡和羊，不为别的，只是想多卖些钱，盖一幢崭新漂亮、让邻居们羡慕的新房。因为，那是她当时最大的梦想与追求啊！

还清楚地记得，夏季在老家也偶尔能吃到一次西瓜，全家人吃过的西瓜皮，母亲不让扔掉，而是集中起来全部清洗干净，用刀削掉瓜皮的两面，再把中间的瓜皮切成细丝，然后在盆里拌上盐、醋等作料，一道清凉爽口的小菜就摆在了餐桌上，成为全家人的美味佳肴。这种今天听起来很不高雅的吃法，不是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所可以体会到的。

在中秋节月饼还需要凭票购买的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月饼可真是一种非常奢侈的食品呀。每年到这个节日，父亲总是买四五个带回家，多半让我们送给爷爷奶奶，留下一两个全家人共同分享。母亲不让哪个子女一人独吞，而是切成多份儿，大小一样，一人平均分一小块或两小块。月光皎洁，繁星满天，一家人围在一起，品尝着月饼，就着红薯，喝着小米粥，就在这祥和温馨的氛围中度过了一个个难忘的中秋节。月饼为什么要平均分配？这其中的大道理她讲不出来，也没听她讲过，但她一次次用言行，把“礼让、谦恭、友善、和睦、情谊”的种子深深地播撒在了子女们幼小的心田中。慢慢长大后，我们才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意，她是在教子女们 “学会与人分享”的为人之道呀，这种无价的精神财富让子女们一生享用不尽。

电话刚刚兴起进入家庭时，未向母亲请示，我自作主张拿出了自己积攒的4000多元工资，往家里安装了一部电话，对此她非常生气，认为不该乱花钱。她一向衣着朴素，从不舍得给自己买一件新衣服，就是儿媳或女儿为她添一件新衣，也要被她责怪半天……

母亲心灵手巧，家里的一件件旧衣服，经她之手，会变成舒服、合体的娃娃服装，大家庭里她的四五个孙子，谁没穿过她做的衣服呢？每年快过春节，一张普通的红纸，她拿起剪刀左右加工，几张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动物和花卉图案，很快就呈现了出来。把剪纸窗花贴在窗户的玻璃上，喜洋洋的节日气氛立刻洋溢在那个虽不花丽也不富贵，但绝不缺少温暖、幸福与快乐的小屋子内。

三

母亲是个异常坚强的人。一路坎坷、一路风雨走来，她经历了不少的厄运与打击，但都以自己的坚忍与顽强一一挺了过来。

对全家人来说，1981年是个难以忘记的黑色年份，因为母亲经历了一次劫难。新房盖好不久，有两次母亲吃过饭后说自己吞咽困难，对于没有文化的母亲来说，可能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大毛病，但她的话引起了父亲的警觉，父亲带着她走遍了全市所有的医院，又到郑州反复检查，切片化验，最后确诊她患上了食管癌，住进了治疗食管癌经验丰富的林县人民医院接受治疗。那时她才五十岁出头，体重一百四十多斤，满头浓密的乌发，面色红润，一双大眼明亮清澈。一向身强体壮、每天四处奔忙的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人相信她会与癌症患者画上等号。但残酷的现实就这样摆在了全家人的面前。

一个需要缝30多针的大手术下来，据说母亲没有流泪，甚至没有因手术的痛苦而呻吟或喊叫一声，她的坦然与淡定、她的坚韧与刚毅，曾打动了为她做手术的医护人员，他们说：“这样坚强的病人真不多见……”

也许是真的感动了上帝，也许真的是吓退了病魔，母亲创造了奇迹，最终与死神擦肩而过。手术至今已30年了，她仍然是我们全村做食道癌手术的人当中，惟一健康长寿者，村里有人探究这其中多方面的原因，其实她心地善良、心胸开阔、内心强大应该是非常重要的原因吧。

1998年，家父的离去又使她承受了一次打击。那段时间里，母亲沉默寡言，常常陷入沉思之中，也许是在回顾往事，也许是担忧未来，或许两个方面的原因都有。她忧郁的心思我们懂：自己相濡以沫、恩恩爱爱几十年的丈夫悄然离去，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孤单、寂寥、无奈和惆怅。母亲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也不必太过伤心，因为任何恩爱夫妻总不能牵手同去，再说，对于父亲的病没有哪位医生有回天之力。您的4个子女一定会让您的晚年幸福美满，已经过去的20多年的时间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子女们基本做到了，您也体会到了。

对于子女，母亲向来没有任何的索求，有的只是奉献、忍耐、勤俭，仅有的一个心愿就是看一下眼病，实现她这个惟一的心愿虽然有些迟，但子女们最终还是做到了，也希望得到您的谅解。圆了她的这个心愿，不仅仅解脱了母亲，同时也让子女们得到了解脱，否则，子女们会留下难以挽回的遗憾与歉疚。

11月8日晚上，我们又到医院看望了昨天刚做过左眼手术的母亲，她的心情非常好，打着手势好像给我们讲在手术室里的经历，看来手术后的效果不错，视力肯定得到了改善。等一周后右眼再做过白内障手术，她的两个眼的视力一定会全面好转。看着满头银发、绽放笑容的母亲，此时此刻，我们真的感到她就是全天下最美丽、最可爱、最伟大的母亲。

我们在心里虔诚地祈祷：母亲右眼的手术也一定会成功，从而还母亲清晰明亮的双眼，让她从此走出模糊世界，走向光明。

不久，全家人相聚在万福楼酒店，参加母亲85岁的生日宴会。四代同堂，多喜临门，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大家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祝老人家生日快乐！健康长寿！万福齐顺！ （以上照片均为今年新拍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