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百义

《打开天窗》

一个九岁的女孩子写文章，出版社主动为其结集出版了，今天人们听起来似乎不太相信。

但这是发生在本世纪之初的一件往事。

这个女孩子就是蒋方舟。现在，29岁的她清华大学毕业后，已经担任《新周刊》杂志副主编6年，先后出版了12本著作，是国内小有名气并具有较大发展潜质的青年作家。

那时，我们还在汉口的新育村上班。这天下班前，我从一堆信件中抽出一封来自本省襄樊市的鼓鼓囊囊的邮件。这种直接投给社长的稿件，我一天要收到好几封。

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拆开了这封邮件。忙碌了一天，看看自由来稿是一种放松。

“尊敬的社长”，信件的开头千篇一律这样写道。我迅速看了看落款，写信人尚爱兰，是作者的母亲——一位中学语文老师，在网络文学的写作上曾经领过风骚。她推荐自己的女儿，认为女儿的作品有出版价值，特别是对于应试作文教育下的孩子，会有启发作用。这种母亲夸奖女儿的信件，完全是一种天性。我很不以为然，但我瞥了眼作品的目录，一下便被吸引住了：亲嘴大王/背后的眼睛/白字小姐/班长梦/推销·推销/八十八/彩虹与沙尘暴/国产动画啥毛病/给右腿的信/天下第一刀/我丢了/电视坏了/我的课……

“当我激动着心，颤抖着手，走进了会议室。啊，神圣！啊，庄严！啊，空荡！啊，干净！我这个离十八岁还有八年的孩子，竟有些不知所措、措手不及、手足无措了。”

文章写得随心所欲，童趣盎然，全没有应试作文的八股腔调。虽然孩子的词汇并不丰富，但夸张的描写，道出了孩子不受拘束的心理状态。作品有点意思，从支持小作者出发，出版社未尝不可全权出版。但我也担心这种自由投稿，万一，是大人代笔的呢？

于是，我将书稿交给了从武大分配来的中文系研究生姚梅，叮嘱她重点了解下作者的背景和写作状况。

按照尚爱兰留下的电话，姚梅电话调查了蒋方舟的写作情况。

与作者签合同时，尚爱兰带着她九岁的女儿蒋方舟来到出版社的办公室。个子不高的蒋方舟抓住妈妈的手，好奇地瞪着一对大眼睛滴滴溜溜地四处打量。然后，按照编辑和妈妈的指点，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稚嫩的名字。

“一本真正意义上的小学生新概念作文，一个9岁孩子的七彩世界七彩梦，一方原汁原味的儿童世界。写好作文？太难啦！如果能够拥有一根作文魔棒……这本小书，将助你克服对作文的畏惧，圆你一个小小作家的梦想！”姚梅隆重推荐这本出自9岁孩子之手的小册子。

此书出版后，果然引起社会关注，湖南省教委将其定为素质教育读本，向全省的中小学学生推荐。后来，又被改编为漫画书。

《打开天窗》的出版，给了蒋方舟极大的信心，与出版社签下合同的第二天，她就开始写作第一部长篇小说《正在发育》。3年后，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了她这部长篇。接着，长江文艺出版社又出版了尚是高中生的蒋方舟作品集《骑彩虹者》《第一女生》《谣言的特点》。

虽然，蒋方舟的作品一本又一本地在全国各地出版，但仍然有人怀疑蒋方舟的写作才能。2012年，科普作家、“打假斗士”方舟子发出了这样一条微博：“文学‘天才’蒋方舟（7岁开始写作、9岁出书并在南都开专栏、11岁出版长篇小说）在刚出道不久就被多位网友证明过是其母亲、作家尚爱兰的代笔，几年前她破格被清华录取时又被证明了一次。证据众多而确凿，较强的证据之一是尚爱兰写的和以蒋方舟名义发表的文章有大量的雷同，写穿帮了。”

蒋方舟的母亲是否帮助女儿修改过最初的散文集，我想不用置疑。7岁的孩子开始写的东西，母亲有义务帮助修改指导。但修改不等于是代写，蒋方舟现在的创作实绩及她担任《新周刊》副主编，足以证明其本身的素质和创作的才华。

为一个9岁的女孩出版作品集，没有收取她一分钱的费用，并且还支付了稿费，我今天忆及还感到欣慰。蒋方舟的母亲曾告诉我，当年她将女儿的稿件寄给了全国的几十家出版社的社长，只有我们回了信，只有我们决定由出版社全权出版。当然，我当初也并没有寄希望这位女孩后来会成为一位高产的作家，但我相信，即使蒋方舟成了王安石笔下的“伤仲永”，但出版社为一位9岁孩子出书的举动，也会激励无数的孩子与家长。

周百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