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高手“谭老子”

作者:李勤 (发表时间应为2011年)

来源:乐亭文化研究会《读乐亭》杂志

题图来自网络,仅为配图,和本文无关

唢呐,乐亭人习惯叫喇叭。小点的唢呐叫三机子,中音唢呐俗称大杆喇叭。喇叭是民族乐器。乐亭人对喇叭演奏的热爱,几乎不亚于乐亭皮影和乐亭大鼓。

戈耳崖史庄曾有一位远近闻名的喇叭演奏高手。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直到解放初期,因其独树一帜的演奏风格,及丰富多彩的演奏技巧成为乐亭东南乡的一枝独秀而闻名遐迩,他就是谭老子。

谭老子1901年生于滦南,原名谭子和,号老子。童年家境贫寒,但自幼酷爱吹奏艺术,少儿时就极具吹奏天赋,常用自制的柳条笛和秫秸笛吹奏乐亭影和莲花落自慰自乐,往往招来许多孩子和大人驻足围观。

年岁稍长,即跟随表兄学习喇叭。早对喇叭演奏情有独钟的他如鱼得水,演奏艺术很快超过了师父表兄,但当时滦南人穷地薄,谋生艰难,遂跟来乐亭扛活的(长工)奔赴乐亭。在乐亭与戈耳崖史庄杨成志萍水相逢,并交为莫逆。在杨成志的精心安排下,与其妹妹在灯火阑珊下邂逅。二人一见钟情,遂成眷属,故此落户戈耳崖史庄。

谭子和凭借着对喇叭演奏艺术不懈的追求探索,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演奏风格。他博学广撷,巧妙地把乐亭影、莲花落、二人转、民歌广泛的糅和在他的喇叭曲调之中,给他的演奏凭添了诸多韵味儿,从而使他演奏的乐曲展现出新的情感色彩,使人耳目一新。

俗话说:迷则精,熟生巧,由于谭子和对喇叭的钻研近乎痴迷,又在实践中刻苦砺炼,在他的演奏中,可以不拘泥于乐曲定式的约束,而是随兴致所至,乘兴而来乘兴而去,花样繁多,变化莫测,从而使他的演奏如闲云野鹤那么从容,那么自由。使其演奏的曲调更为优美,旋律更为流畅。即使是同一个曲子,在两次演奏中,给听众的是两种感受:在高亢中有如松涛澎湃;低缓中又如潺潺细流;洪亮中有若铜声盈耳,委婉中又有水音儿绕梁。所以人们说:谭老子的喇叭,高也好听,低也好听。真如苏东坡赞美西湖:浓妆淡抹总相宜。

谭子和到底精通多少乐曲,谁都说不清楚,只知道他在演奏中几乎没有重样儿。而每次换曲都在听众不经意间,用现在的话可叫无缝接轨,过度非常顺滑。简直天衣无缝。使听众很舒适的从一种享受到另一种享受。

正因如此,当时谭老子在同行中鹤立鸡群,在群众中家喻户晓,广受人们欢迎。当时流传这样一个话瞌:

韩香圃的书,

孙品卿的影,

谭老子的喇叭,

商老启的馅饼。

有人甚至听谭老子的喇叭而上了瘾、着了迷。

有这样一个故事:有个青年小伙叫小福,按约好的时间去五里外相亲,走在半路巧遇谭老子的喇叭为秧歌伴奏,小福看看时候尚早,便挤进人群听起了喇叭,越听越爱听,越听越想听,一时竟把相亲的事忘在脑后。一曲终了如梦方醒,才想起来相亲大事,小福快步如飞急奔相亲地点,早已人去楼空。姑娘告诉媒人:“小福就是貌如潘安也不干了。”媒人找到小福气愤的说:“小福哇小福,你真没福哇,这么好的姑娘你弄跑了,谭老子的喇叭里能给你吹出个媳妇来?”说完扬长而去,亲事告吹!此事不胫而走,传到谭老子的耳朵里,他感到对不住小福,因此将小福收为徒弟。后来小福参军,因会吹唢呐被调到战友文工团,成为该团优秀唢呐演员。后来与文工团一个漂亮的女演员结了婚。

抗战时期,冀东军区的一位文工团领导来乐亭时,曾慕名到放假的史庄学校,倾听谭老子的喇叭演奏。先演奏了二段秧歌曲,接着模仿评剧《秦香莲》里白玉霜的一段唱腔。秧歌曲悠扬婉转,如行云流水,别具特色。模仿白玉霜评剧唱腔时,其声其情与白玉霜别无二致,把秦相莲在开封府大堂如泣如诉的唱腔,演奏得惟妙惟肖,淋漓尽致。这位文工团领导更是听得如醉如痴惊叹不已。当时的这位领导就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沈阳音乐学院院长、教授、著名作曲家李劫夫同志。五十年代李劫夫同志曾来信邀请谭老子去沈阳,为音乐学院的大学生讲授唢呐演奏技巧,给大学生作示范表演。但因当时种种原因而未能成行。

由于谭老子演奏技艺高超,名气逐日增高,人们已经不呼其谭子和,尽呼其谭老子,从而吹奏生意红火:车接车送,应接不暇。一些讲究的大户人家办事情,如果没有谭老子的喇叭,似乎是一种缺憾,这应该说对谭老子是一种好事,然而却给他招来一次始料不及的麻烦。

一日午前,穷人张五来请,说儿子明天娶媳妇儿;午后张乡长派人来请,说后天张乡长给儿子娶媳妇,明天张家外宅扭秧歌。请务必到场。谭人品厚道,性情率直,不是趋炎附势之人,与来人直言相告:明日需去张五家,子和实无分身之术,乡长吃了个闭门羹,但不甘心,晚上又派人来,说如果明天答应去乡长家,增加大洋50块。谭仍直言相告:“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见利忘义非君子。”转身关上了大门。第二天如约去张五家,事毕见张五家柴门草舍,生活艰苦,把张五递过来的酬金,回手装在了张五的衣袋里。

张乡长连吃两次闭门羹,有失尊严,怎能善罢甘休?第二天他把外地号称喇叭王的陈老七与谭老子同时请到家里,意在借陈老七为他报一箭之仇。待新人拜过天地之后,把陈谭二位同时让到龙凤呈祥的宽大彩棚里,张乡长开言:“为烘托我们喜庆之气象,要求二位同台同奏两个时辰,中间不许休息,看二位意下如何?”其实这些话早与陈老七说过,老七已经表示了同意,张乡长现在的话只是将谭老子的军,叫谭老子的板;陈老七同意后,谭如果不敢应战,在众目睽睽之下就会当众现眼丢丑,这就正中了他的下怀。出乎乡长意料,谭老子欣然同意。二人正襟危坐准备开始。

此时彩棚内外人头撺动,把偌大的彩棚挤了个水泄不通。只见老七虎背熊腰,人高马大,端坐在太师椅上。谭老子身材高挑体态单薄,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也端坐在太师椅上,人们不禁为他捏着一把汗。

演奏前一个时辰,老七把自己几段拿手的秧歌曲拿出来亮相,逼谭与之唱合,吹奏中沉浮跌宕变化多端,有意使谭措手不及,摸不着头脑,让他跟不上、追不着,妄图乱了谭的方寸。来个火中取栗,给谭一个下马威。但出乎老七的意料,谭对这些哗众取宠的“花拳绣腿”视小儿嬉戏,应对这些变化如轻车熟路,游刃有余。与老七合奏听不到两个喇叭的声音,匹配非常吻合。见此,老七徒弟拿出来一个蓝花海碗,放在演奏中的老七头顶,在众人注视下把水倒满。谭老子示意徒弟小福照办。演奏半个时辰之后,徒弟在老七两臂上各又放上装满水的海碗。谭老子见状又示意徒弟小福照办。陈谭二人继续演奏岿然不动,碗正水平,叫好声此起彼落。但就在两个时辰快要结束时,人们只见老七大汗淋漓,身子出现些许动摇。再看谭老子,宛若泥塑木雕一样纹丝不动,演奏泰然自若。人们为谭老子叫好。就在这时,老七的三只海碗嘭然落地,演奏嘎然而止。只见老七起身离座,急步走至谭的跟前说:“老兄陈某多有得罪,失礼见谅!”说完深深一躬,匆匆而去。

自此,二人成了朋友,过从甚密。后来老七去了东北抚顺,参加了某文艺团体,临行前特意与谭辞行。以后抚顺广播电台曾来人请谭去抚顺录音,就是因老七的介绍。

几十年过去了,至今人们对谭老子那精湛的演奏技艺,率直的性格,以及那厚道的人品还津津乐道。称赞不已。最近,以张铮为首的乐亭各地优秀民族鼓乐演奏者,两代20多人,齐聚史庄史秉才大院,开会纪念他们的师父、师爷谭老子。怀念他那高明的唢呐演奏艺术;纪念他一生对鼓乐文化的贡献;缅怀他一生清贫而对鼓乐文化的执著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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