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建筑与公众之间的亲密关系

“理想的建筑应该具有许多不同的入口和无限的可达性,就像公园一样。”

文/钟和晏

一条功能齐全的轻轨运输线自上而下穿过卡尔加里新中央图书馆

图片版权 (c)Snohetta

挪威斯诺赫塔(Snohetta)事务所创始合伙人克雷格·戴克斯(Craig Dykers)喜欢开玩笑说他的建筑公司是通过“作弊”赢得了加拿大卡尔加里市新中央图书馆的竞标——一座总面积22万平方米、造价约2.54亿加元的新建筑,去年末建造完成对外开放。卡尔加里公共图书馆一直是北美最活跃的图书馆之一,总共120万市民中超过半数是持卡人。

新图书馆位于市中心附近蓬勃发展的东村社区,一个河流、岔口纵横交错的复杂城市环境。沿着弯曲的半月形路径,一条功能齐全的轻轨运输线自上而下穿过场地。在那里建造图书馆,意味着建筑师必须把轻轨线纳入其中,同时提供连接市中心和新兴东村的通道,让卡尔加里人能够穿过图书馆,从城市一端去往另一端。

如果不是场地的限制,新图书馆有趣的弯曲形式可能永远不会发生。与加拿大Dialog公司合作的斯诺赫塔从轨道的曲线中获取线索,设计了一个围住轻轨的弧形混凝土平台,平台上面就是船首形状的四层高图书馆了。确切地说,他们不是“作弊”而是改变了规则,图书馆没有局限在指定的地块内,而是略微延伸到范围之外,通过这一扩展获得了完整的建筑体块。

卡尔加里公共图书馆一直是北美最活跃的图书馆之一,总共120万市民中超过一半是持卡人

木质楼梯和栏杆长廊包围着新中央图书馆细长的椭圆形中庭

图书馆最高层是一间充溢着静谧氛围的大阅览室

入口广场兼作大门和整个站点的行人连接,一道阶梯状的坡道和缓上升,主入口被抬升到距离地面5米的高处,露天剧场设置在户外台阶上。标识着入口的是被温馨红色雪松木覆盖的有机形态木质拱门,向入口上方的多个方向卷曲着,它的造型来自奇努克风在阿尔伯塔地区某些特殊天气条件下形成的云拱。

总共465块多边形面板包覆着整个图书馆的外立面,以六角形的聚集与变化散布在曲面上,构成水晶雕刻般的三层玻璃幕墙。烧结玻璃板与彩虹色的铝板相互交替着,有13种不同的形状和尺寸,镶嵌在3米×6米的模块单位中,形成变化丰富的互锁图案。一些熟悉的形式从中显现出来:可能是雪花和冰片,可能像一本打开的书,也可能是象征集体与社区的抽象房屋。

从拱门进入大厅,出现了被木质楼梯和栏杆长廊包围的细长椭圆形中庭,楼梯与栏杆以略微交错的角度重叠,引导视线逐层向上,一直上升到25米高的眼睛形状天窗。这里体现了斯诺赫塔对建筑易读性的强调,如戴克斯所说,“我们想要建造一个绝对直观的图书馆,一旦你走进大门,就可以了解整个平面图”。

图书馆的空间组织在乐趣与严肃的范围内进行,活跃的公共活动区域放置在较低楼层,如儿童图书馆、游戏室和工艺活动室等,逐渐过渡到高层的安静学习区域。最高层是一间充溢着静谧氛围的大阅览室,曲线形的书柜围绕线条干净的橡木长桌,垂直木板屏风兼具保护隐私和平衡光线的作用。

卡尔加里市的经济在20世纪70年代因石油和能源产业蓬勃发展,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进入经济滞缓期。尽管如此,出于“文化是社会的基础”的原因,政府还是将2.54亿加元投入到这样一座公民建筑上,这也是卡尔加里市自1988年冬季奥运会以来最大的一笔公共投资。新中央图书馆仅仅在开放后的前三周,就吸引了20万访客。

卡尔加里新中央图书馆不是斯诺赫塔事务所完成的第一座大型图书馆建筑,早在2002年,令世人瞩目的埃及亚历山大图书馆就是他们的作品。在历史悠久的市中心,亚历山大港口的壮丽景点上,一个直径160米、高32米的圆盘形体块向海的一侧倾斜,同时深入地下约12米。围绕四周的开放式广场和反射池将建筑物从城市的混乱环境中拯救出来,凸显它不同寻常的楔形形式。

亚历山大图书馆是2300年前由亚历山大大帝创立的古代图书馆的当代复兴,所以,斯诺赫塔以纯圆的几何形状代表“知识在时间长河中的循环本质”,同时呼应着亚历山大港口的圆形布局。图书馆的石材切割外墙上刻有一系列文本,有现代的语言,也有已经灭绝的语言,同样暗指知识的世界性。

总高11层的亚历山大图书馆容量约400万册书籍,可以通过紧凑型存储库扩展到800万册。倾斜的水晶天顶正下方,2万平方米的大阅览室占据了图书馆一半的体量,7层堆叠的平台足以容纳2000名使用者。如同一座壮观的竞技场,高耸的柱子支撑着倾斜的天花板,在功能和谱系上与传统图书馆类型相关联。

斯诺赫塔事务所在1989年赢得造价3.5亿美元的亚历山大图书馆竞标的经历颇为传奇,当时,总共有1400名建筑师注册参加竞标,入选者就超过500人。而他们只是一家奥斯陆的初创小公司,一群来自挪威和美国的30岁以下设计师,年轻而自信,想通过参加一次重要的国际比赛来考验自己,与世界各地的建筑师激战。

“斯诺赫塔”(Snohetta)这个名字的语境与自然景观直接相关,它是挪威中部山区多弗勒(Dovre)山脉的最高峰。作为挪威北部和南部之间的天然屏障,多弗勒山脉在北欧神话中是瓦尔哈拉宫的所在地,在挪威意识中占据独特的地位。一座山意味着复杂的内涵,它同时是景观、建筑对象和强大的象征媒介,选择斯诺赫塔作为机构名称,代表了事务所在设计过程中整合建筑与景观的互通方法,寻求建筑与自然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

斯诺赫塔曾经设计过一个与这座名山息息相关的项目,位于多弗勒国家公园郊外的挪威野生驯鹿馆。在海拔1200米的高度,面积90平方米的开放展馆被用作挪威野生驯鹿基金会教育计划的观察亭,同时为徒步旅行者提供休憩落脚点。多弗勒是麝牛等珍稀动物的栖息地,也是欧洲野生驯鹿群最后的家园。

野生驯鹿馆中安装了温暖的悬浮式壁炉

位于多弗勒国家公园郊外的挪威野生驯鹿馆,一个坐落在雪山荒野中的刚性矩形铁盒

ZEB示范住宅

观察亭的建筑概念非常简单,一个坐落在雪山荒野中的刚性矩形铁盒,容纳着由松木制作的流线形内核。木质内核的有机形状接近岩石或冰块,好像不断被风和流水等自然力侵蚀的结果,一条1.5公里的远足小径将游客带到这个俯瞰斯诺赫塔山峰的壮观景点。

为了抵御恶劣的气候,野生驯鹿馆的矩形框架用粗钢制作,与木芯彼此相互嵌合,朝南的木材外墙经过松焦油处理,散发温暖色调和丝绸般的光泽。朝北的落地玻璃幕墙一侧安装了悬浮的壁炉,在寒冷的季节为栖息过夜的登山者带去温暖。

与景观的关系之外,建筑的可接近性以及对公众的开放性同样是斯诺赫塔事务所的主要关注点。从蜂箱到山间小屋、从歌剧院到图书馆,各种规模的项目都体现了一种“无钥匙结构”的特征,以多学科的方法作为明确的出发点,调查建筑物与自然景观及城市生活的交汇点,模糊两者之间的界限。建筑物没有锁,便于每天24小时的公共互动和可达性,成为自然景观或者错综复杂城市环境的一部分。

“最好的、最受欢迎的建筑总是具有良好的社会民主意识,它应该尽可能地公众化。在我看来,理想的建筑应该有许多不同的入口和无限的可达性,就像公园一样。”戴克斯这样说。

斯诺赫塔不断追求的易接近性,其实是一种包括社会行为在内的建筑态度,通过公众与项目之间某种程度的亲密关系来实现公共所有权。2011年席卷埃及的骚乱中,每天有数百人自愿站在亚历山大图书馆门口,保护它免受破坏,代表了这种非同寻常的公共所有权水平。在他们的另一个知名作品——位于奥斯陆的挪威国家歌剧院中,歌剧院大厅是公共空间,全年免费向公众开放。

斯诺赫塔一再强调:“我们的项目是态度而不是设计的案例,它们是一系列背景环境中的样本而不是孤立的作品,它们是评论而不是陈述,讲述的每个故事都是一种当代条件的共享体验。”

与卡尔加里市新中央图书馆一样,奥斯陆歌剧院是城市振兴战略的一部分,政府希望新歌剧院成为挪威的文化地标,重新激活历史悠久的工业滨水区。他们发起了一场由公众审议的国际比赛,约有7万名居民作出回应,在350个参赛作品中最终选择了斯诺赫塔的方案。

因为开放的屋顶广场和大厅,奥斯陆歌剧院成为城市公共生活的一部分

歌剧院建在奥斯陆峡湾,一直延伸到港口。从地面开始,它的屋顶陡峭地向上倾斜,在门厅的高玻璃窗上形成了一条宽阔的走道。白色花岗岩与意大利大理石结合的材料,加上歌剧院自身的形式以及与峡湾景观的融合方式,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海岸上光滑的岩石。游客可以自由地在斜坡上漫步,爬上主剧院的楼顶高处,欣赏海湾美景。

到了冬天,冰块沿着坡道冻结,皑皑白雪覆盖着屋顶,歌剧院如同一块滑入峡湾的巨大锯齿状冰块。虽然它的外部造型中融入了直观的雕塑方法,但因为开放的屋顶广场和大厅,建筑物成为城市公共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制造分裂的自我表达。

在歌剧院内部,设计师与艺术家密切合作,以各种跨界项目探索建筑的空间、色彩、光线和纹理。人行道和屋顶广场上铺有艺术家卡勒·格鲁德设计的亮白色意大利大理石,复杂交错的板块形成不重复的切割和纹理图案。舞台塔四周的铝质包层表面冲压成凸球和凹球,这是艺术家克里斯丁·瓦格借鉴了传统的编织图案做出的设计。

丹麦艺术家奥拉维尔·埃利亚松为大厅设计了面积为340平方米的穿孔隔断覆层,与歌剧院外部造型的冰川形状相互呼应,面板上排列着不同比例的三维六角形透雕,就像钻石一样,绿光和白光从地面和背后照射在这些六角形开口上。从旁边经过时,灯光明灭中形成移动的阴影,接近冰块逐渐融化的幻觉。

创建新的交互方法,添加新的功能和使用模式,促进社会变化的新建筑类型,比如行走在歌剧院的屋顶上,或者将一条轻轨线纳入图书馆,这些都是斯诺赫塔事务所在推动传统期望时实现的创新,从不同角度审视问题所需的智力、多样性和现实调查的总和。如戴克斯所说:“这不仅仅是关于一座歌剧院或者图书馆,它们是关于为个人和集体的体验创造多样化的选择。人们越是接近某些东西就越能够拥有它,从开放的、慷慨的建筑中获得回报。”

ZEB示范住宅

“斯诺赫塔是ZEB(零排放建筑研究中心)的合作伙伴,我们为单个家庭设计的ZEB住宅旨在用作示范平台,关注与建筑材料相关的碳排放。这个项目需要记录和验证至少100%的二氧化碳抵消,我们通过集成在建筑围护结构中的光伏和太阳能热板生产可再生能源,抵消化石燃料所产生的碳排放以及其他温室气体的排放。 这所花园里的房子朝东南倾斜,倾斜的屋顶表面覆盖着太阳能电池板和收集器,加上来自地下能源井的地热能量将满足家庭的能源需求,剩余的电力还能够全年为电动汽车供电。室外的中庭设有壁炉和家具,适合从早春到深秋的季节在户外用餐。 花园里有游泳池、太阳能淋浴房以及用木柴加热的桑拿浴室和储藏室,为了提升家庭生活的舒适与幸福感,我们在花园里保留了可以全年享用的空间,包括果树和适合小规模生产的菜园。”

Under水下餐厅

“在挪威海岸线最南端的巴利村,我们设计了欧洲第一家水下餐厅Under。Under的命名具有双重含义:在挪威语中under也可以翻译成奇迹。建筑物一半靠在崎岖的海岸线上,一半沉入海中。它不仅仅是一个水族馆,还是海洋环境的一部分,停留在水面以下5米的海床上。餐厅也将作为海洋生物研究中心,方便跨学科团队研究海洋生物学和鱼类行为。 建筑的结构采用厚度1米的混凝土墙,可以承受复杂海况带来的压力和冲击。就像沉没的潜望镜一样,人们从餐厅的大型丙烯酸窗户看到海底的景色,并随着不同季节和天气条件发生变化。600平方米的餐厅容纳80到100位客人,提供激发敬畏和愉悦感的水下体验。 我们的设计还充分考虑了餐厅的具体地理环境和它的水生邻居们,流线形的建筑体块被封装在表面粗糙的混凝土外壳中,便于贻贝的附着。随着时间推移和软体动物群落的密集化,淹没的巨石将成为人工贻贝礁,自然而然地吸引更多的海洋生物进入净化的水域。”

Svart能源型酒店

“正在建造中的Svart酒店位于挪威北部斯瓦蒂森冰川脚下,正好位于北极圈上方。Svart在挪威语中是黑色的意思,斯瓦蒂森拥有稀有植物、洁净水域和深蓝色冰川。在古代挪威语中,黑色和蓝色是同一个名词,所以,酒店的名称是我们对斯瓦蒂森自然遗产和深蓝冰川的致敬。 在如此珍稀的环境中建造一座酒店,对我们来说,设计一个可持续建筑非常重要。Svart是按照北方气候Powerhouse能源标准建造的,与现代酒店相比,它不仅将每年的能源消耗降低了大约85%,而且能够自己生产能源,酒店也将成为世界上最北端的能源型建筑。 酒店以360度全景的圆形体量从山脚下的海岸线一直延伸到峡湾的清澈海水中,圆形造型可以欣赏到峡湾的全景,并拥有与大自然亲近的生活体验。我们的设计灵感来自当地本土建筑,当地渔民使用的传统季节性房屋。酒店的支撑结构借鉴了渔民用于烘干鱼类的A字形木结构,在峡湾水面下方几米处用耐候木杆建造,木杆确保建筑物以一种朴素的方式实现最小的占地面积。 为了达到Powerhouse标准,我们对全年太阳辐射与山地环境进行了广泛对比,以优化能量的获取。以圆形设计为前提,酒店客房、餐厅和露台的定位都充分利用了白天和不同季节的阳光活力。屋顶覆盖太阳能电池板,由于当地漫长的夏夜,太阳能的年产量将是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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