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发生世界经济危机时,各国为了自保,几乎都采取了贸易保护主义。1930年美国对2万种商品提高关税,以此提示欧洲各国也要提高关税。短短三年中,世界贸易量从30亿美元降到10亿美元。
英国采取所谓“Beggar thy neighbor”(让你的邻居破产成乞丐)的恶性竞争手段,放弃货币兑换的金本位,以便英镑贬值,降低英国产品在国外的价格。
德国受到的伤害最大,外贸量从135亿帝国马克骤降到57亿,工业产值下降40%,经济危机导致社会危机,引发政治危机,极右的纳粹党迅速发展,从危机前夕的1928年议会大选获2,6%小党,1933年大选中以33,1%一跃成为德国第一大党。最终的结局,大家也都知道了。
拉回到现在,最近两年来欧美政治气氛的变化,整个社会都有向右转的倾向。究其原因,是上世纪80年代以来经济全球化造成对工业发达国家的冲击,社会底层没有在经济全球化中获利,甚至受害。于是社会两极分化。而对美国,还有一历史包袱,即国父们留给美国后人对国际社会的责任。 奥巴马,希拉里是民主党左翼,特朗普是共和党右翼,他们的政治分野,就是他们对经济全球化和对国际社会责任的认同程度。
本篇将稍微分析一下本次欧美世界,尤其是美国右倾保守主义壮大的原因。
当今世界经济已经非常深度的国际化,但各国有不同的文化、宗教、经济结构和政治体系。尤其是,各国有不同的劳工保护、妇女保护、环境保护、社会保险等,这些都直接影响到生产成本,在劳动力和环境保护方面,贫富国之间是一场不平等的市场竞争。经济发达国家的这类“附加成本”显然高于经济落后国家,从而至少在生产环节,原经济发达国家失去了竞争能力,故他们的企业逐步将本土的生产线移到低成本地区,或者直接进口低成本地区的商品。
表面现象就是外贸逆差问题,2015年美国外贸逆差居世界第一,高达-8030,3亿美元, 第二位英国是-1653,6亿美元,
2015年美国与欧洲贸易:进口4922亿美元,出口3197亿美元,逆差-1725亿。其中逆差较多的是美国对德国贸易:进口1140亿,出口590亿,逆差-550亿。为此美国多次点名责怪德国汽车业。
2015年美国与亚洲贸易:进口10066亿美元,出口4575亿美元,逆差-5491亿,是美国对欧洲逆差的10倍。其中逆差最多的是美国对中国贸易:进口4819亿,出口1162,逆差-3657亿美元,几乎占了美国整个外贸逆差的一半(美国对日本逆差-686亿,对南韩和印度逆差-283和-232亿)。
所以,特朗普上任后,首先受到直接影响的就是中国经济——美国一直是中国经济最大的摇钱树,中国对美贸易是对日贸易的一倍,等量于对整个欧盟国家的贸易量总和。
更为严重的是,在经济全球化浪潮中,应当是各个阶层都获利,但现在不管是经济落后国家还是经济发达国家,都出现获利分配非常悬殊的现象。
获利最多的自然是跨国企业,他们将生产线移到低成本地区,市场也延伸到这些新生市场。降低了生产成本,扩大了市场,就提高了赢利。商人直接进口低成本地区的商品倾销美国市场,获利更多。这些跨国企业的股东和经理收入都是天文数字,例如奔驰汽车公司总裁Dieter Zetsche的工资是同年龄的德国总理默克尔67倍!相对社会底层,精英阶层享受到全球自由贸易和电子信息带来的物质和精神富足。
对一个封闭的经济体系,社会需要各种人,从最高的知识阶层,到最简单的流水线工人。而对一个开放的经济体系,就出现了经济分工。跨国企业因为市场扩大(以前只为本国市场,现在为全世界市场),在本国需要更多的管理人才和技术人才;但没有了生产线,本国简单劳动力的需求减少,这样相当多的劳工就失业了,而企业却把对劳工的责任简单的推给了社会(而社会却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在一个资本主义色彩浓厚的国家,资本可以高度干预教育,结果是穷人有较少的机会进行相关培训,所以美国这方面的问题相当突出)。这就可以理解,这些国家一方面要解决严重的失业问题,另一方面又要从国外引进技术人员。所以,在西方国家比如美国,没有获得专业学习的人就成为经济全球化的最大失利者,这种失利不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是社会结构转变强加给他们的。所以,穷者变得更穷。而这些穷人恰恰是特朗普右倾民粹的铁杆支持者。
贫富差异的定量是根据收入和根据财产的基尼系数。根据收入的基尼系数从1985-2014的20年中,据OECD统计,所有34个OECD工业国情况都变糟,从平均29增长到32。其中:美国从34提高到40,英国从31到36,法国从28到29,德国从25到29,甚至北欧社会主义的瑞典,都从20激增到28,达到德法的“资本主义”程度——中国2014年是47,贫富如此悬殊,比美国还要资本主义。
传统企业经受不了发展中国家的商品倾销,纷纷倒闭。据美国学者统计,因为中国商品倾销美国,1990年迄今,美国工业界损失了690万个工作位置,其中制造业150万个。对失业者来说,他们没有享受到任何经济全球化的利,却蒙受了所有经济全球化的弊。这就能理解,为什么这么多人赞同英国脱欧和投票特朗普。
西方国家必须严肃审视经济全球化对社会各个阶层的影响,要让从贫到富的社会各阶层都能分享到经济发展的成果,而不是仅仅看国民总产值、股市指数、对外贸易量、税收等宏观的国民经济指标。(多说一句,台湾马英九上台时,两岸贸易非常不错,可收益的同样是那些所谓精英阶层,底层老百姓却并没有受惠,国民党这方面要吸取教训)
有些人的失利是直接的,如物价上涨,实际工资减少,甚至失业。而更多人的失利是心理上的。每个人都希望对自己、对家人、对未来有一个安全感。而在经济和技术动荡的时代,本来就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就更失去了安全感,尽管没有失业,但是担心失业,担心自己的孩子以后没钱上大学。他们生活在一个工业国家,本来有一种优越感。现在突然发现,他们什么都没有了。许多右翼党派并没有自己的政治纲领,严格说都称不上反对党,而是抗议党,就是利用人们的这种恐惧心理,成为右翼蔓延的温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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