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
来源：忽左忽右Leftright收集编辑：忽友功德箱
拉美文学在中国的接受传播史是怎么样的？聂鲁达这样的诗人的形象经历了怎样的流变？为什么说西班牙语文学在中国可以被概括为“三斯”？中国读者对西语文学的了解存在怎样的缺憾？当代西语文学有哪些值得关注的作家和作品，有着怎样的特色？不妨来听范晔老师与滕威老师的精彩对谈。西语文学在中国可以概括为“三斯”：塞万提斯、马尔克斯、博尔赫斯
西语文学界有一句“黑话”，说西语文学可以概括为“三斯”：塞万提斯、马尔克斯、博尔赫斯。当然，西语文学不可能只有这三位作家，但是“三斯”之说确实也反映出，西语文学在中国语境里接受度、认知度比较高的只有这三位作家。实际上，先不论其他西语作家，就“三斯”而言，依旧还有很多工作可以做。比如塞万提斯。今天的塞万提斯已经因为《堂吉诃德》被充分经典化了，中译本出得也很多，比较常见的大概有七八种，都是西语界前辈各有千秋的译作，当然，按照不同的统计方式，甚至可以说有几十上百种译本。但很可惜，还没有一个能够体现四百年塞学成就的注疏本。但有意思的是，如果要问塞万提斯他自己最满意的、最得意的作品，那么他肯定不会说是《堂吉诃德》，我们估计他应该会选他最后的那部作品，那部作品虽然也有中译本，但是我估计可能99.9%的听众朋友可能都不知道，从类型上来说，它是一部拜占庭小说，名字挺长的，确实不太好记，有一个比较通俗的版本译成《王子王后历险记》，实际上，书名《贝雪莱斯和西吉斯蒙达历险记》就是男女主角的名字，这本书应该是塞万提斯真正最得意的作品。关于塞万提斯依旧有很多可以做的工作，这就是一个例子。再比如博尔赫斯。关于博尔赫斯的作品上海译文出版社还在继续出，已经出到他跟好朋友卡萨雷斯合作的四手联弹了，还有他跟别人合作的一些访谈都已经开始出版，应该说是出得相当充分了，包括今年还有一个我觉得比较重要的材料，叫《日记中的博尔赫斯》，是华东师大出版社出的。然后，我最近也看到他访谈的第三卷出版。当然，博尔赫斯的访谈非常多。博尔赫斯其实不光是小说家、诗人、散文作家，也是文学评论家，我还觉得他是一位访谈家——我不知道存不存在访谈家这样一个词，但博尔赫斯真的可以把访谈变成一种特殊的文体、变成一门艺术。
我们也可以把这样的人称作“聊天家”，尤其到了播客时代，博尔赫斯这种特别会聊天的人应该很受欢迎。
我记得巴尔加斯·略萨也说过，当年他去法国听博尔赫斯讲座的时候，底下坐的都是罗兰·巴特一类的人，大家都像小学生一样，听这么一个已经失明的老人用18世纪的法语给大家讲幻想文学，几十年之后，巴尔加斯·略萨回忆起当时，还是非常的激动和兴奋，可见博尔赫斯演讲的艺术。
博尔赫斯要放在今天肯定是一个网上各派会为他撕起来的那种大网红，因为他不光会讲，而且还特别会踩中别人的神经，特别毒舌，极为刻薄，他会输出很多金句，一下子就能够扎你心的那种。我觉得博尔赫斯有这个特质。其实我觉得你要真正想了解他，真的是说不尽的博尔赫斯。博尔赫斯全集虽然出了，但是大家谈博尔赫斯的时候，或者对博尔赫斯的印象，基本上还是来自那几个重要的短篇小说，其实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他的其他很多方面。比如说，博尔赫斯作为一个诗人，诗这个维度之于他并不是点缀性的，不是说随便写一写，或者我们把他定位成一个也写诗的小说家。谈拉美诗歌史，博尔赫斯的地位是非常重要的。要理解博尔赫斯的创作或者说“博尔赫斯宇宙”的话，诗歌和其他文体的互文关系是非常重要的。当然，博尔赫斯还有一个特点——这也是对拉美作家影响非常大的一个特点：他的文体的模糊性。在西语文学中，他的有些篇章可以说是短篇小说，也可以说是散文或是散文诗，都是可以的。如果我们今天对博尔赫斯的关注还是局限于《小径分叉的花园》这样的短篇小说，是不利于形成一个更完整的博尔赫斯印象的。另外，博尔赫斯还是一位非常重要的文学批评家、文学史家，我们甚至可以把拉美文学分成“前博尔赫斯时代”和“后博尔赫斯时代”，而我们对拉美文学自身的传统——特别是阿根廷文学的传统——的了解依旧较少，对博尔赫斯影响较大的几位作家的很多作品还是没有翻译过来。比如阿根廷作家卢贡内斯（暂时只有一部诗集有中译），还有博尔赫斯非常推崇的马塞多尼奥·费尔南德斯（听说那本奇书《“永恒”小说博物馆》正在翻译中），如果对这些人没有了解的话，那恐怕对了解博尔赫斯来说也是存在遗憾的。“三斯”里的马尔克斯，接受就更加孤岛化了，基本上就是和《百年孤独》画等号了，可能再加上一个《霍乱时期的爱情》，因为《霍乱时期的爱情》是写爱情的，再加上今天的大背景……但马尔克斯还写过其他很多东西。今天我们说马尔克斯是“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但是他也写过很多不是魔幻现实主义的作品。当然，目前情况在变得越来越好，马尔克斯的小说基本出得差不多了，也出了一本杂文集。马尔克斯还是一位非常重要的记者，他作为记者无论是在成名前还是成名后，都写了非常多的新闻报道和报刊文章——我有他的报道的五卷本汇编，在书架上厚厚地排成一排。此外，他特别喜欢电影，做过几个电影的工作坊，在古巴跟大家一起写剧本，他有个儿子后来做了他想做但是没有做成的工作——当了电影导演。刚刚聊到马尔克斯在中国的出版，最近有几本新书值得关注：中信出版社出了《马尔克斯最后的访谈》，书的封面做得挺有意思的；南大出版社出了《加西亚·马尔克斯访谈录》；最好玩的是南海出版社出的《孤独与陪伴：挚交、损友、亲人、对头讲述加西亚·马尔克斯》，看书名就知道很有趣。正如范老师前面所说，现在关于马尔克斯的各种引介确实也丰富起来了。我最近刚刚读了《米格尔在智利的地下行动》，我觉得写得真好，他作为记者太牛了。对，他写新闻就像写冒险故事一样，特别扣人心弦。读完之后对马尔克斯真的是愈发喜爱、佩服了，太厉害了。拉美文学在整个世界文学图景里是比较边缘化的，具体到拉美文学，也有中心与边缘之分，而当代最活跃的萨尔瓦多作家莫亚就让相对比较边缘的中美洲文学受到国际关注
虽然有时候我们会感到，整个拉美文学在大的世界文学图景里比较边缘或者被边缘化，但拉美文学本身也依旧有中心和边缘之分，特别是中美洲文学——我有时候谈到中美洲文学一时都想不出有什么作家作品，可能谈到尼加拉瓜我还能说出一些作家，像达里奥，但是谈到萨尔瓦多，之前我可能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两年在国际上最活跃也是最受瞩目的萨尔瓦多作家就是莫亚，他的成名作是《错乱》。这个人特别有意思，他特别喜欢伯恩哈德，有时候也被称为“中美洲的伯恩哈德”，其实我了解也非常少，都是现炒现卖，刚了解到，觉得这个人有意思，就把他推介过来，当然，我们也很幸运地找到了一位非常合适的译者张婷婷，她在美国读博士，就是研究莫亚，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搭配。在翻译的过程中，张婷婷也采访了莫亚好几次。我看莫亚的采访，觉得他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但他在书中写到的这段历史也真的是非常沉重——我其实很害怕评论《错乱》这样的作品，虽然它看起来是一本薄薄的小书，但是我觉得承载了太多非常重的东西，我要是廉价地表示一些同情，有点太轻飘飘了。
刚刚范老师说莫亚很像伯恩哈德，我估计各位或许不太知道伯恩哈德是谁，我来代范老师补充两句：托马斯·伯恩哈德是奥地利的一位很有争议的作家，有人把他叫做“灾难作家”甚至“死亡作家”；然后，还有另外一个说法来形容莫亚，大家听到之后可能会觉得更形象一点：莫亚是嗑了药的卡夫卡。刚刚范老师说，他觉得轻易评价莫亚的作品不太好，莫亚的小说确实非常厚重，《错乱》这部小说的原名叫《我们都知道谁是杀人犯》，背景是危地马拉内战时期军队对国民的暴行。《错乱》常常被评论界、特别是被欧美评论界归入暴力小说，就是那类以暴力为主题的小说。小说确实是谈了很多暴力或者历史上的集体暴力行为，但是莫亚对这个标签其实也是比较反感的。我觉得读他的东西能够借鉴一些思考的角度：我们应该如何来看待自身的历史或者是自身的历史中的一些非常沉重的东西？文学在这个时候又有什么样的一个功用？或者说，当有些事情我们好像看起来是无能为力，那么这时候我们把它写下来，会有什么样的意义？这是我个人的一些肤浅想法，但我还是很愿意推荐《错乱》这本书，因为他篇幅不大，但是容量很足。我的私心是如果这本书能够得到大家的关注，我们就有机会再引进莫亚其他的书，或者是其他相对来说不那么了解的中美洲作家的精彩作品。范晔，猫科动物之友，任教于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著有《时间熊，镜子虎和看不见的小猫》《诗人的迟缓》，译有《百年孤独》《万火归一》《致未来的诗人》《未知大学》《三只忧伤的老虎》《不要问我时间如何流逝》等西语文学作品数种。
滕威，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著有《边境之南：拉丁美洲文学汉译与中国当代文学》《山岩上的肖像——聂鲁达的诗歌·爱情·革命》（与赵振江教授合著）《拉丁美洲文学大花园》《中外文学交流史——中国-西班牙语国家卷》等，策划主编“拉美思想译丛”。赵振江/亚非拉/巴勃罗·聂鲁达/樽本照雄/林纾/周作人/钱钟书/胡利奥·科塔萨尔/罗贝托·波拉尼奥/路易斯·塞尔努达/米格尔·德·塞万提斯·萨维德拉/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阿道夫·比奥伊·卡萨雷斯/豪尔赫·马里奥·佩德罗·巴尔加斯·略萨/罗兰·巴特/卢贡内斯/马塞多尼奥·费尔南德斯/塞尔西奥·拉米雷斯/奥拉西奥·基罗加/林光/白凤森/帕尔马/张广森/奥拉西奥·卡斯特利亚诺斯·莫亚/托马斯·伯恩哈德/弗朗茨·卡夫卡/里卡多·皮格利亚/罗伯特·阿尔特/伊莎贝尔·阿连德/海明威/莫泊桑/吉列尔莫·卡布雷拉·因凡特《百年孤独》/《边境之南：拉丁美洲文学汉译与中国当代文学》/《中外文学交流史——中国-西班牙语国家卷》/《二十首情歌和一首绝望的诗》/《堂吉柯德》/《魔侠传》/《万火归一》/《未知大学》/《致未来的诗人》/《贝雪莱斯和西吉斯蒙达历险记》/《日记中的博尔赫斯》/《马尔克斯：最后的访谈》/《加西亚·马尔克斯访谈录》/《孤独与陪伴：挚交、损友、亲人、对头讲述加西亚·马尔克斯》/《米格尔在智利的地下行动》/《西语文学补完计划》/《一千零一次死亡》/《天谴》/《爱情、疯狂和死亡的故事》/《秘鲁传说》/《错乱》/《缺席的城市》/《魔幻之爱》/《喷火器》/《七个疯子》/《愤怒的玩偶》/《小径分叉的花园》/《恰似水于巧克力》/《最后的雾·穿裹尸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