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天气转冷时,有过敏性鼻炎加慢性咽炎的我总会喷嚏不停,这时我就会从橱柜里翻出保温杯随身携带,一直到来年春天过去,它才算完成这一季的使命。
说起这个保温杯,那是母亲送给我的入警礼物,如今已陪伴我两个年头。虽然经过岁月的洗礼,它深色的漆面已经斑驳,露出银色底漆,但于我,它有着独特的意义。
得知自己考上警察那天,冬天还未过去,母亲听说这一消息,先是激动,而后开始叹气,我知道她的欲言又止源于什么。每年冬天过敏性鼻炎发作时,我连着头都痛,母亲总会细心为我准备热茶热汤,这个样子到外地去,她一定是放心不下的。
在送我去高铁站的路上,母亲沉默着一言不发,等终于到达进站口,她从背包里拿出新买的保温杯塞进我的双肩包里,一路隐忍的她鼻头泛红,边擦泪边嘱咐我多喝热水,注意身体。那一刻,看着矮我半头的母亲,我突然明白了朱自清看见父亲背影时的心境,我用力地拥抱了母亲算作告别,转身踏上了从警路。而后的每一个深夜,当我想家的时候,我总会给自己泡上一杯茶,看着袅袅升起的水汽,耳畔总传来母亲的叮嘱,喝上一口,暖流流过全身时,四肢百骸皆被慰藉。
从警之路,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顺利,刚入警没多久的体能培训,就要了我半条命,剩下的半条,也在跟着师父学跑片的过程中丢了七七八八。师父极其严厉,用最高标准要求我,期待着我早日出师,不仅大清早就带着我跑社区,三天两头给我上课,诸如“跑片的工作方法”“如何运用说话之道圆满解决纠纷”等等。我内心常常咆哮:师父,我只是一个刚入警的小菜鸟而已,要不要对我要求这么高呀!终于,在秋的末尾,换季加劳累导致我鼻炎加重,回家昏睡两日后才有所缓解,重回岗位时师父见到我竟有些不好意思,跟我说着“以后要多注意身体”之类的话,我点头如捣蒜,心想他肯定不会再对我严厉了吧。可师父却一如既往,带着我东奔西走、不知疲倦,只是每次跑片前,师父都会抬抬下巴指着保温杯示意我带着,我打开时发现里面竟然有红枣和枸杞,这个小老头,其实也挺有人情味儿的嘛,于是我干活更加卖力了。
两年时光,眨眼就从指缝中溜走。在师父的严厉教导下,我将社区情况渐渐摸透,从一个“菜鸟”变成了“老社区人”,群众对我的称呼,也从“小王”变成了“王警官”,我的自信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个冬日里伴我左右的保温杯。
年前,我与师父上门慰问生活困难的一家人,将同事捐赠的衣物以及捐助款交给他时,他握着我的手就要鞠躬,我连忙拦住,他看着我放在桌上的保温杯说:“王警官,那我帮你添点水吧,谢谢你们每年都来看我。”看着他局促地将手擦了又擦,替我添水后又忐忑地望着我,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笑着回道:“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这才看见他神色放松,憨厚地笑了,像是终于放下心来。
我将这个掉漆的保温杯视若珍宝,它装载着母亲的叮嘱、师父的教导、群众的感谢。它被我放置在书桌触手可及的地方,像个老友,默默地参与着我的人生,见证着我的成长。我感谢它,并且有点“敬佩”它,我希望自己能如它一样,即便经历过风雨,但仍能保持初心、持续发热,为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送去恒久绵长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