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灵兽与文人萌宠

“北派印纽雕刻”

一部《我在故宫修文物》纪录片，

使得位于故宫“南三所”的故宫博物院文保科技部，成为很多人心中的“圣地”，在这里工作的文物专家也成为工匠精神的代名词。精于金石鉴赏雕刻的金禹民先生，上世纪 50 年代初就来到了故宫，可以说是新中国较早的一批文物修复师。金先生长期从事历代古玺印的修复工作，他亲手雕刻的印纽雄浑沉郁、高雅大气，堪称制纽一代宗师，开创了独具皇家风范的北派印纽雕刻风格。印章有三秀：石料、篆刻 加印纽，“纽”就是印章顶部的雕刻装饰。一方玲珑的印章，从来都是文人雅士的心爱之物。小小一块石料，方寸之地也有着旺盛的审美需求。

一件写意的螭虎镇尺，是满宝山十分得意的创新作品。记忆中望海楼狮子林桥下原有几条龙的雕塑。满宝山因着石料的形状，雕成一个镇尺，写意的螭 虎身形象征蜿蜒的海河，推陈出新将原有的宫廷印纽艺术，移植到天津的民俗地域文化土壤中。

”

被徒弟带入了印纽雕刻的“坑”

年近六十的“中国北方印石雕刻艺术冶”第三代传承人满宝山，最近正在忙着搬家。一清早，他和学生们就来到了位于河东区真理道匠人街上的工作室。工作室里一片狼藉，打包装箱的工作正在收尾。新的工作室还没有选定，“这个地方确实不适合搞创作，我们需要换个光线更好，也更安静的地方。” 满宝山说，印纽雕刻经常要在夜里一两点最安静的时刻完成，心静，手才稳。

“纽痴”并不是一日炼成的。40 年前，满宝山还是天津拖拉机厂木型车间的一名工人。一个新来的小徒弟，午饭后常常到后院摆弄石头，几日之后，一方活灵活现的印纽便跃然掌上。满宝山对这门技艺很是惊叹，从小爱演话剧的他，不仅有一双巧手，还有着对艺术的敏感性。那时还不懂怎么选石头，见到一块石料，就用钢锯手工开坯，一块石头一把刀，就这样用技术含量并不高的原始方法，雕刻出来的印纽竟也有模有样。小徒弟赶紧把自己的这位满师傅推荐给了天津石刻家张金玲先生遥，张金玲上 世纪60年代拜孙其峰先生学习国画艺术，后由孙其峰先生推荐至金禹民先生门下学习治印尧治纽艺术。

学习印纽雕刻和练习书画一样，都是从临摹开始的。张金玲老师给了满宝山一枚自己刻的印纽，让他临摹，当两枚印纽摆在一起袁老师竟分不出哪一枚才是自己刻的。后来经高级工艺美术师徐维先生的引荐，满宝山正式拜著名雕塑艺术大师刘焕章先生为师。金禹民先生的印纽雕刻技艺也只收了刘焕章一位徒弟。

“刘老不拘小节，他的工作室是中央美院分的房子，我们去拜访，一般都要提前一个星期打电话。老头儿今年已经 87岁高龄了，不爱用手机，但是每到约定的日子，他都会准时到院子里的大树下，边喝茶边等着。”回想起每次去拜访老师，满宝山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顽皮：“刘老后来搞木雕，印纽的雕刻工具就都送 给了我。老头儿冬天在院子里干活儿，经常穿一件灰色大棉袍。我跟老师说了，这袍子也得给我留着！"

从“下真迹一等”的摹印开始

中国印坛曾有“南陈北金”的说法，“北金”指的就是北派篆刻的代表人物金禹民。金先生的北派印纽风格可以说是从在故宫博物院“摹印”开始的。摹印是和古书画的复制联系在一起的，故宫的文物专家们不但负责修复文物，还从事文物古画的临摹复制，这种传统从唐宋时代的画院就开始了，正是因为唐宋等后代画师临摹了大量古书画，才使得后人能够一窥唐代以前诸多失传名作的样貌。印章作为古书画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复制中尤为重要。

经手的帝王玉玺多了，金先生也慢慢形成了独具皇家风范的北派印纽雕刻风格。蔡邕《独断》：“天子玺以玉螭虎纽。”北派印纽尤其擅长雕刻“螭虎”。北派螭虎方方正正，以气势取胜。南方比如福建一带，雕刻人物比较在行，他们雕刻的螭虎形象更接近狮子，与北派“龙生九子”为原型的龙之形象，有明显的区别。满宝山至今保存着一枚“师爷”金禹民的螭虎印纽。这枚印纽选用北京房山石雕刻，刀工看上去并不精细，刀痕明显。满宝山说，这是给学生看的课件纽，主要是为了教学，让学生可以清晰看出，老师一刀一刀是怎么下的。这枚印纽风格上不拘小节，完全走的是气势，雕刻者的魂魄蕴藏其中。虽然看起来并不精美，但对于一些专业人士来说，反而这种印纽的价值更高。

一处瑕疵就出一个好创意

满宝山说，印纽雕刻是集合诗、书、画、雕塑于一体的艺术形式，十分复杂。技艺高超者不仅需要布局妥当，刀工圆浑，打磨到位，线条流畅，纽式古雅，更要善于因材施刀，化朽为奇。

“有一次在自己家锯石头，这块石头是一块不规则的寿山石原石。我左一锯、右一锯，突然发现白石头有块红晕，太难得了！” 为了巧妙利用好这块难得一见的石料，满宝山精心构思了好几个方案，最后决定用一个神话传说来进行艺术创作。 “传说龙生九子，最喜欢第七个儿子螭虎。龙母有一次病了，螭虎几经周折，寻得赤龙脂，送给母亲。通过这个小故事，我利用石料上的小红晕作为赤龙脂，白色的石头作为螭虎的身体，经过几天的精雕细琢，完事之后我一看，这枚‘巧得仙草印纽’太符合这个传说了，完全达到了我的设计和要求。”

“满老师经验丰富，拿眼一搭，就能看出这块石料能雕出个什么造型。”说这话的是满宝山的学生董盛，毕业于中央工艺美院（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学院派。自打他十几岁时在海河电器城的文玩地摊上巧遇满宝山，就一直跟着满老师学习印纽雕刻。“那时候沈阳道刚刚拆迁，在海河电器城有过一个文玩地摊儿的过渡期。满老师一来，商贩们才把好石头拿出来。我知道这是遇到高人了，于是就跟在满老师身后跟他学怎么买石头。”现在，董盛在古文化街还开了一家印石文化馆，以石会友，将北派印纽非遗技艺传承下去。

北派印纽雕刻工序

☑ 开坯:印纽雕刻其实是在做减法。先是大型石料开坯，磨石头，用线划出平台儿，在平台儿上做活儿。一层一层划线，再把线刻下去。要是名贵的田黄石，一个不小心错了，一刀下去几百块钱就没了

☑ 开脸:整体动态定型之后是脸部的动态，行话叫开脸，要求眉眼唇齿须全开

☑开丝:之后是开丝，用自造的工具做表面纹饰

☑ 打磨:600 目-5000 目的砂纸打磨

☑ 蒸蜡:最后一道蒸蜡工序，石头和人的皮肤一样也有毛细孔，所以需要蒸蜡保湿锁水

转载自 假日100天 王维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