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四年,市京剧团特邀来北京科班出身的武生白小楼先生,来剧团挂头牌、挑大梁,白小楼先生经常坐进一把金色的木椅里,给大家说戏。这把椅子原是演出时,供帝王坐用的,后成了团长的专用椅,也就是说,只有团领导一把手,才能有资格坐进这把椅子。虽是不成文的规定,却一直延续下来了。
那白小楼先生,不愧是名武生张春华的闭门弟子,功夫练绝了。从三层桌子跳到台上,几乎听不到什么响声,似一团棉花落在台上,这超群的武功,却招来本市土生土长的土包子武生郭有志的嫉恨。文革时,他竟把白小楼装进麻袋给活活的打死了。白小楼被打死之后,郭有志的屁股,在椅子里还没有坐热,就被关进了监狱,死在狱中。他临死的时候,对狱友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仍坐在那把椅子里向演员发号施令……
市京剧团散伙之后,这把椅子就放到市京剧协会的活动室里了。于是一九八四年市京剧协会成立后的第一任会长孙金府,满面春风、当仁不让地坐进这把椅子里,并当众为其正名:市京剧协会的第一把金交椅。
人们说,这位官迷心窍的老先生,是望乡台上跳舞————不知死的鬼!
市京剧协会里,上了花名册的三十八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这里找乐子、寻开心的,找相好飞眼吊膀的,也有十几个,上至市长大人,下至串街吆喝的小贩,高至专业演员,下至卖耗子药的,学了几句唱腔的票友,都有可能是这里的会员,五行八作,鱼龙混杂,协会是一碗五味俱全的大杂烩菜。
现在,老会长坐进了这把金交椅,可谓是身负重任。六十多岁了,仍然神采奕奕,谈笑风生,光头上那一顶黑绒瓜皮圆帽,帽沿下那一副黑框光眼镜,很容易使人联想到电影里清末老绅士的打扮,而嘴上那一抹修剪的非常整齐的花白胡子,更为会长平添了不少风采,大有县太爷的派头。
在这个小城里,老会长当然是人物,走在街上,这个喊“老伯”,那个叫“老爷子”,只有他过去任过职的县社老同事,仍称他“孙主任”。没人敢当面叫他“暴君”,“暴君”是戏迷朋友背后对他的戏称。
老会长还是棵牙,铁嘴钢牙,能说善辩,口若悬河。要是你得罪了他,他能把你的好事说糟了,甚至把你的媳妇说跑了。如果想成全你,你就是块擦屁股砖,他也能把你点成金镶玉,然后镶在北旧城的红丹寺的寺顶上,让你大放光明。
南宫是个京剧窝,四大名旦之一尚小云先生,原籍就是南宫尚家庄的。京剧名家李合僧从1947年到1953年,一直在南宫北街老戏院里唱戏,就住在洋井胡同。老会长是为李合僧捧场的铁杆戏迷。他当时去老戏院看李合僧演出,经常带着他的盟侄,十几岁的小戏迷杨君书。现在,这个小戏迷,从北大中文系毕业之后,已成为南宫市卫生局局长。他这次当会长,就是杨局力排众议,极力推荐的。但是,最近因为协会里的事,二人产生分歧,起了摩擦。现在春节过了,老会长想,他的盟侄杨局会请他,解释一下,就和解了。杨局想老会长请他,表示一下谅解,叔侄俩谁也不在乎那点酒饭,而要想占的是上风头,要的是面子!(明日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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