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晚笛》:民国时代最后一位才女张充和,就是山水云烟

《天涯晚笛》:民国时代最后一位才女张充和,就是山水云烟

湘西凤凰,沈从文墓上有四句极有名的诔文:“不折不从,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这是张充和在沈二哥逝世后,在很短的时间里拟就的,“那天夜里,我怎么都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跟沈先生有关的事情。睡到半夜,干脆爬起来研墨,写字,顺手就写下了这四句话”。表面似为急就,却精准地点出沈从文的一生品性,大约要归因于张充和的洞察力,亦表明她与沈从文在对待世事上的某些相似之处。

对于时代的风云,他们都是某种程度的游离者,沈从文在启蒙、救国、左翼文学的滚滚潮流中,固执地写自己乡下人的湘西蛮野故事,而张充和虽然也历经北京求学、战争颠沛流离、辗转昆明重庆等,却不改其对书法、诗词、昆曲的钟情;面对49年的“坎儿”,张充和选择了离开,因为她直觉自己所喜爱的那个世界即将荡然无存,而沈从文的遭际我们已熟知,精神分裂,自杀,小说创作终止,转行文物研究。

事实上,沈从文、张充和都不属于“弹性大,适应力强”的人,他们的才情更适合承平之世,在波折起伏的诡谲时代,恐会险遇连连。不过区别在于,张充和自知不敌,躲了出去,为自己换取了自由的空间与时间;而沈从文勉力留下,横遭不幸,荒废了小说家天赋的近四十年。可以想见,书写沈从文诔文的极佳人选,确非张充和莫属,“不折不从,亦慈亦让”,看来亦有她自己的心结在里面。

卞之琳、张充和之间,一直以来有着传扬久远的“罗曼史”。不过充和自己澄清,“什么罗曼史哟,一点也没发生‘罗曼’”。虽有著名的“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仍只是诗人卞之琳一厢情愿的单恋而已。“他人很好,但就是性格很不爽快,不开放,跟我完全不相像,也不相合。我永远搞不清楚他,我每一次见他都不耐烦,觉得他啰里啰嗦的”,这是一种天然的距离,充和是直率简白的性情,而卞之琳多诗人的敏感、优柔、迂回,从女方一面看来,显然是无法投契的。

而也正是充和如此的性情,或许为美国青年傅汉思与她的结交相恋提供了联结之径,终于结为连理。而12月在北平即将易帜之时,充和随丈夫撤出,辗转青岛、苏州、上海,到了美国。这是一个“乱世佳人”的故事,撇开故旧、背井离乡,再也不愿回头。我们不免猜测,充和是否感到了某种“惘惘的威胁”,精神的家园、文化的故土若不复存在,她亦不再眷恋形同虚壳的那片土地。或许,有着如此的心灵状态,原本自由自在、独来独往的她,不会不在与傅汉思交往时有着别一层思虑吧。

张充和是时代风云的局外人,她注目的是更具超脱意蕴的某些东西,也即是说,她需要营造一个自己的世界。因之,她在万里之外的异国,精心保存着传之数百年的古墨,细细研开,书写各体汉字,包括她珍爱的昆曲工尺谱。她极尽耐心地教授外国学生欣赏中国诗词,练习汉字书法,既传播着故土的文化,亦埋藏着自己的文化之思。

她在美国精心地保留着《曲人鸿爪》四册,那里面有着昆曲人的留痕墨迹,更使她联想起重庆时期的笙歌弦管之声。苏炜说,“张充和的性情散淡我是知道的。她一生淡泊名利,从来不想刻意在生活里——包括社会上、历史中,扮演一个什么特别的角色”。其实,这也是张家四姊妹——元和、允和、兆和、充和——的共有品性,不过她们的性格相异,表现的形态各有特点罢了。

张充和的诗集《桃花鱼》中有句云:“记取武陵溪畔路,春风何限根芽。人间装点自由他。愿为波底蝶,随意到天涯。”这写于早年的诗句,无意中预示了充和的人生路途,自由是她的心之念之,为此可以漫漫跋涉,虽天涯亦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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