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捷克库特纳霍拉塞德莱茨人骨教堂

西睇摇落悲徂岁，空覩宝镜戚芳春。

才见青原过雕马，转瞬陵谷息轩辚。

其时豪客笑浪死，每对芳尊觇琼珍。

虚生浮寄如疣赘，居然金枷不惜身。

而况西风吹黄蒿，掣电光阴无可饶。

顾彼红颜成枯腊，念己热肠日俭凋。

一尺土，百年遥，夷跖枯骨等蓬飘。

三魂七魄形归土，箭孔刀痕迭相招。

再体霶飙好经过，万窍凄厉唱秋虫。

犹思高名成底事，何与南窗养从容。

此刻尔等羡昂藏，当年吾辈岂龙钟。

方幸有生免蝼蚁，未期禘祭饰穹窿。

外表普通如一般哥特式建筑的塞德莱茨人骨教堂建成于14世纪。往前推一个世纪，一个名叫亨利的神父奉波希米亚国王奥克塔文二世之命，去耶路撒冷朝圣后，带回一撮泥土撒在塞德莱茨，让这里成为最受人欢迎的安息之地。后来欧洲黑死病爆发，加上胡斯战争令尸骨暴增，迫使两个世纪后教士们免为收拢，将之堆成人骨教堂。看到上万具尸骨被堆成祭坛、圣杯和巴洛克式枝状烛台，有的还带着钉眼和刀痕，不免感到心惊。在葡萄牙的埃武拉、波兰的切尔姆纳或巴黎的地下墓穴都有类似的教堂，因天主教认为死至神圣，死后寄身教堂是对上帝的赞美。但一般人见此，不免常想到生死瞬忽与年命不永。尽管一走出教堂，尘世的一切又会如火如荼地回到自己的心里。

夜宿捷克洛克德白马酒店感歌德暮年情伤四首

久坐春风喜乐多，惯寻轻鸟入烟萝。

可怜好景随人去，尽付流光唤奈何。

秋侵翠色洗宵晨，变怪时花欲上身。

且共宿云残旧酒，还酬流月对新人。

昔兴殷殷自向春，须臾秀色碾为尘。

可怜夜半停桡久，明月多情未照人。

云掩珍台已入暝，风栖月榭不堪听。

自来春渚多逋客，独向空庭慕晓星。

洛克德原意为“手肘”，因这座西波希米亚小镇坐落在奥赫热河三面环绕的肘形河曲上。由于相当长一段时间仅靠一桥与外界连通，故虽历史悠久，却很少为人知晓。当然，比起寂寞的中世纪遗址洛克德城堡，发生在此间白马酒店的“歌德的滑铁卢”就更少有人知道了。1823年8月28日，74岁的歌德在此向19岁的乌尔里克求婚。步入晚年的歌德虽已是德国历史上唯一一位在世就被奉为神的大诗人，但当第七次入住酒店，在施瓦岑贝格露台举行的生日宴上遭人拒绝，还是让他痛到了极点，以致在离开此地一个月后，仍在所写《马里恩巴德哀歌》中抒发对乌小姐的热烈向往。这个常在恋爱中玩失踪的诗人，就这样第一次尝到了自己如秋蝉般孤鸣的生命，以及它一丝丝随西风逝去的光景……（汪涌豪）